我和父亲（7）

闲散之人

我和父亲（7）

     我以每天一个章节的速度写着有关父亲的记忆，有关这个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留给我的故事。这故事一点也不久远，仿佛就在眼前，虽然父亲已经故去十几年，但是，音容笑貌好像就在眼前。

     一个儿子写他的父亲，哪怕他再有文学才能和文字天赋，也远远不够，所以我自知自明，我笔下的父亲其实就是一个概念的具象，我仅仅写出了这个给了我生命的人的一些片段而已。但是，我所以固执的要把这个看起来有些拖沓的故事写完，也算是很久以来的一种夙愿，了却他应当是对心灵的一种慰藉。

     父亲用铁锹把我心爱的，却屡屡祸害了他的菜地，以至于祸害了邻居徐大叔菜地的大白兔拍死了，这让我十分恼怒。时至今日，我依然是一个对小动物十分爱怜的人，走在路上哪怕是流浪狗，流浪猫，我都会挺下脚步，和它们说说话，有些乖巧的流浪猫狗让我看着心疼。所以，我们家曾经收留了一条非常可爱的流浪狗，它在我们家生活了六个年头，后来若不是妻子患上了动物毛发过敏哮喘，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它送走的。我非常不齿那些遗弃小动物的人，都是生命，养了你就应当负责，否则你就不要养。如今街头上流浪猫狗几乎遍地都是，这也反映出现代人的另一种绝情和冷漠。

     在我看来，就算我的“大白”，屡屡作奸犯科，也不应当付出生命的代价，那一刻我对父亲的怨恨到了顶点，那大概也是我们父子之间最激烈的冲突，我坚持两天没吃饭，也不和父亲说一句话。母亲劝了这个劝那个，无奈谁也劝不动。

     不久，我就以此为借口，再一次“逃学”，而且打定主意，坚决不去了。

     我喜欢大山，我总觉得大山无论是它的沉默还是它的喧闹，都无时无刻在彰显着它的生计和活力。

     冬日里的大山，银装素裹，看起来有些肃杀，其实不然。只要你走进大山深处，你会看到冬日的大山，富有的生命气息。不说那些四处觅食的鸟雀，也不说那些间或在山林间掠过的小松鼠，獾，野猪，就那一片片绿色的油松也让你感受着生命的冲动和向往。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积雪，身后留下的是歪歪扭扭的足迹，仿佛就是人生的一种故事。

     春日里的大山，充满着盎然的生机和快意。尤其是过了三月进四月后，山里的万物都在苏醒，草绿了，花开了，冰封的小溪解冻了，连绵的青柞树开始吐出嫩绿的芽蕾，那些坚持了一个冬日还没落下的枯叶再也抗拒不了春天，纷纷落下。走进春日的大山，如果能找一个向阳的坡面，头枕山石，仰面长空，澄碧透明，蓝的清澈，偶尔飘过的白云，不知道带着什么样的梦想，千姿百态。

     夏日里的大山，是一年之中最喧闹的季节，万物茂盛，处处生机。外面的世界再炎热，只要走进大山深处，立刻如同置身于一个天然的大氧吧之中，负离子的清新，能带走你身上所有的燥热和不安。渴了吗？随便找一处山泉水，鞠起一捧，喝上一口，沁人心脾。密林里的知了好像不知道炎热，它们的鸣叫也格外清脆和卖力。

     秋日里的大山，层林透着别样的风情，在这收获的季节里，你可以毫不费力的找到熟透了的野果，酸甜的果实，有一种别样的味道。我喜欢站在秋日的山顶，对着旷远的大山扯着嗓子喊，然后侧耳聆听断断续续传来的“回声”。仰头看看秋日的长空，你会知道什么叫做天高云淡，什么叫做云淡风清。

     在我看来山是有生命的，山更是一种恒远和高大的象征。山给予我的一些抹不掉的印象和记忆，在我今天写有关父亲的一些往事的时候，非常容易让我把大山和父亲联系在一起，这也是我刻意很罗嗦的写出四季对大山的印象的这些文字的一个缘由。

     在逃学的日子里，我多数时间都是在大山度过的。优哉游哉，转眼就到了一九七四年的深秋。这期间我也偶尔去学校点卯报到，那时候学校宽松的如同一个集市，老师们都恨不得给学生们作揖，尽管文革在山村的学校看起来不是那么“威猛刚烈”，但是，早已经被运动吓破了胆的老师们，宁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是一个很不知道上进的人，在学生时代这一点尤为突出。在全学年的四个班级之中，任何一次作文比赛，第一名肯定是我，为了鼓励我，老师决定让我出任语文课代表，可惜我这个太缺乏荣誉感和归属感，把这一切看的可有可无，结果被忍无可忍的老师撤职查办。我曾经在离家十几公里的中学有过一个学期的住校生活，在那段日子里，我最大的收获就是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秉烛夜读，看“四旧”，看了大量的线装本话本小说之类的书籍，看的入迷了也不知道煤油灯把面孔搞的烟熏火燎的，第二天胡乱涂抹着脸就进教室，笑翻了全体同学。校长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厉声不点名的批评我：“个别同学你要注意了，你看封资修都入迷了，自己的脸都不要了。”这样的批评当然让我很没面子，于是索性不去上课了。

     父母当然会为我的这种状态而焦虑，他们越发觉得把我带到三线，留在他们身边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也就是在这一年的秋天二哥从四川回来探家，看到我这种无拘无束的状态，也是怕父母为我上火，一商议，决定把我带到四川他那里住一段。当时也是有另外一种考虑，那就是如果有机会能在那里解决我的工作问题，也算是除去了父母的一块心病。

     要走了，这是我第一次远行，而且行的足够远，数千里路。母亲当然不舍，叮咛的话不知道说了多少。夜里我醒来的时候，听到父母之间的对话：

     父亲：我决定让他出去见见世面，这孩子不能老是在我们身边。
     母亲：老二已经去了那么远，我可坚决不同意小三也留在那里，去玩玩看看是可以的。
     父亲：他迟早会长大，你的翅膀不能保护他一辈子，该属于他的，他该承担的必须要做，早晚他也要飞的。
     母亲：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我们身边。
     父亲：那这一次就让他离开一次。

     七四年的十一月，北方的山区已经凉意袭人，甚至霜都悄然而至。我和二哥提着行囊，来到长途汽车站，父母都没有来送我们，晨光里，母亲瘦弱的身影，以及父亲挥动的手臂，都是人生记忆里的一种温情的定格，那画面永远驻留在我的记忆里。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

      带着十六岁的朦胧，带着青春期的渴望，也带着一种离家出走的快意，我甚至忘却了在寒风中伫立的父母，只是有一种心猿意马的冲动，恨不得立即就飞到天府之国，鱼米之乡的四川。

      很多年后，我读到了这样一段文字：

      年轻人总是要把这个世界想象的美好，想象的简单，然后更憧憬于自己的征服能力。可是当他们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理想一次次碰壁，梦幻一次次破灭后，他们当中的智者会舔着滴血的伤口，如同海岸的鹅卵石，失去了锋芒，而最终选择圆滑和世故。

                                2011年3月9日星期三

芳紫陌

我和父亲1－－闲散之人

我和父亲（2）－－闲散之人
我和父亲（3）－－闲散之人
我和父亲（4）－－闲散之人
我和父亲（6）－－闲散之人
我和父亲（5）－－闲散之人


我先给闲散老师做一下链接。回头细看。

远去的烟云

理解闲散老师写这篇字的感情。我的父亲故去后，我曾以小说体写过一个中篇《父亲是一棵大对》，也是试着从儿子的角度解读父亲。等到写完了再回过头看，其实就是一种追忆吧。做为儿子，可能永远理解不了父亲。。。。。。
  我们的父辈，是有着强烈时代印迹和责任感的一代人。。。。。

潘霞

“他该承担的必须要做”，我相信，父亲这句话，足以影响到老师的一生。
问好闲散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