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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红尘散仙 于 2011-3-25 09:53 修改编辑
抓阄
--嫣儿
深居穷山僻壤的钱木愚中年得子,而且是双胞胎。起名福、禄。
童年的阿福、阿禄显出极聪明特质。有些见识的老村长说:这俩娃要能多读点书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孩子五岁那年,老婆犯了心脏病,钱木愚倾其所有,老婆的病情不见好转,他的担子更重了。
钱木愚记得老村长的话,再难也不能误了孩子,次年便送福、禄到镇子上的小学去读书。
屋漏偏遇连阴雨。孩子九岁那年,钱木愚在“小煤窑”打工砸断了腿,他不懂得维权,没获得一分赔偿还被煤窑主辞退了。从此家境更加窘迫。
那年,兄弟俩读小学三年级,生活拮据,爹、娘卧床,兄弟俩只能一个人上学了。钱木愚无法取舍,只好推出古老的办法:“抓阄”。
福抢先去做阄,不一会他把两个纸团扔起爹的旱烟盒子。禄先抓,抓了个“不去”,那天晚上禄痛哭一场,但他也只好认命,担起了照顾爹娘,承负家用的重担。
福学习特别用功,放学后他总是主动帮助弟弟做家务,还把学到的知识教给禄。禄也格外努力,为了挤时间学习他总是特别勤奋的做事。爹娘看到眼里,痛在心上,小哥俩的互帮互助也使他们心灵得到了稍许安慰。
日子在艰难而平淡中一天天度过。
钱木愚终于能站立行走了,但右腿留下了残疾。日子过得捉襟见肘,老婆身体每况愈下。福升入县城中学开始住校,一月只能回家小住二日。禄没了哥做老师,田间地头他仍然捧着哥哥读过的书如饥似渴地自学。
福、禄十五岁那年,娘深夜老病复发突然晕倒在地,禄和爹用架子车连夜把娘拉进县城医院。
第二天福得到消息,匆匆赶往医院,看到娘昏迷不醒,边哭边喊:“娘,你醒醒呀!”话音刚落,他觉得一阵眩晕渐渐失去了知觉。
福醒来,已经是第三个凌晨。禄一直守候在身边,憔悴得让人心痛。
“我这是咋了?我这是在哪?”福有气无力地问禄。
“哥,你遗传了娘的心脏病。”犹豫了片刻,禄难过地告诉福。
“你在说啥呀?为什么会是我得病?为什么命运如此捉弄我?”福撕心裂肺地呼喊着。
半个月后,因付不起医药费,娘和福只好出院在家静养。
贫困逼人,病魔逼人,不得已福也辍学了。福在禄及全家的精心照料下,病情有了明显好转。次年,亲戚在城里找了个好活,哥俩都想去,钱木愚呆呆地看着两个儿子,终于叹了口气说:“还是抓阄吧。”
依然是福抢先去做阄,依然是让禄先抓,禄犹豫了一下,眼睛扫过两个纸团,然后伸出微颤的右手拿起靠近自己一端的纸团又轻轻放下,抬眼看了看福,福毫无表情的端坐着,禄再次伸出手将靠近福一端的纸团拿起缓缓打开,捏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了片刻。突然禄睁大了眼睛盯着福,哥俩凝眸对视了良久。禄轻轻揉碎纸团默默地说:“又是哥赢了。”
娘的病总是反反复复,家里再无分文给娘治病。福在城里打工几个月也没往家邮一分钱。禄开始抱怨和怀疑,并托人捎去话儿:“娘等钱救命呢!”但福始终没有回音。
娘的病情急剧恶化,她拒绝再去住院,拒绝再服药,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娘为了不连累老伴和儿子,喝下了一瓶农药。娘终于耗尽了一生的宿命,安详地、无怨无悔地离开了她眷恋的亲人们。
福得知娘去世的噩耗风雨兼程回到家中。看到娘的灵柩,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痛,跪倒在娘的灵前,泪如雨下!他拼命地哭喊着:“娘啊!您的儿子回来了,儿带钱给您治病来了!您快醒过来,快睁开眼睛看看儿啊!” 福用头使劲去撞击娘的棺木,想以皮肉之苦来缓解他内心的疼痛!当亲朋好友们把福从娘的灵前拉起时,福已昏厥过去。
娘下葬后,爹逼着兄弟俩到县人民医院作了体检,结果禄也如哥哥遗传了心脏病。
钱木愚拿着体检报告单踉踉跄跄闯进诊疗室扑通一声跪倒医生面前:“大夫,救救我的儿子吧!”
两个儿子的心脏手术将是一笔高额费用。院方对穷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架子的钱木愚能否支付起高昂的医疗费用恃怀疑态度。
夜,幽长得令人恐怖。钱木愚爷仨一筹莫展地龟缩在满目苍夷的房间里,仿佛在等待命运的宣判。煤油灯的捻子很快就要烧到尽头了,火苗一窜一窜地跳动着,似招魂的鬼火在闪烁。
福带回来给娘治病的钱用牛皮纸包裹了一层又一层,静静地躺在破烂不堪的餐桌上。这是福在娘死后交给爹的,说是无论如何要给娘用,但爹没舍得用在娘的殡葬上。爹把它藏在床头破柜子的最底层,从不曾打开过,仿佛一打开那叠钱就会不翼而飞似的,他要用这笔钱给儿子治病。今晚他从柜底掏出来在手里掂了掂,一张布满苍桑的脸痛苦地扭曲成打蔫的茄子,他还是没忍心打开,他掂得出来这点钱杯水车薪,若用于两个儿子的心肺移植即使是再有十倍也无济于事啊。
“爹,你知道吗?就这点儿钱得来有多不易啊!”福让爹看看脖子上的疤,这是他把刀架在脖子上要自杀,想赖帐的老板害怕了,这才给的钱。
从不曾对金钱有多大欲望的钱木愚,现在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金钱上,他相信金钱万能,就如同信赖上帝全能一样。他拖着伤残的腿一瘸一拐走上了四处筹钱的艰难历程。
一个月过去了,筹到的钱还不足一半,医院只答应收留一个。福禄兄弟俩人互相推让。福说:“爹,让禄去治病吧,我比禄的命好!”禄不答应,他坚持着让福去治病,他说:“哥身体不如我,我还能坚持呢!”。
僵持不下,钱木愚老泪纵横,他张了几回嘴也没说出那两个字来。还是福说了:“抓阄吧。”福做了阄,示意让禄先抓。禄看着哥哥,他说:“咱俩一起抓吧!”两只血脉相连的手一起伸进旱烟盒子里,又同时拿出纸团。福将纸团放进了上衣口袋,禄紧张而缓慢地打开纸团。 “去”――刹那间,禄仿佛看到了一颗跳动着并且能给自己带来鲜活生命的心脏,他的眼睛潮湿了,他坚持要看哥哥抓的阄。福从上衣口袋拿出未打开的纸团递给禄,禄慌忙打开,纸团上清晰地写着“不去”。
“不---不---,哥一向都是有福气的,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泪水像两股清泉倾泻而下。
这一次禄不再任由“阄”来摆布,他要自己掌管自己的命运。他坚持说哥的病情比他重,必须哥先治疗。但住院的手续是禄去办的,他在病人姓名一栏上填写了福的名字。
当一切办理停当,福却不见了。爹说福在收拾病床,可是整个医院都找遍了也没有寻着福的踪影。爹和禄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拢拉着脑袋回到病房。禄隐隐有一种不祥之兆,便拉开福亲自整理好的旅行袋,这才发现里里面装的全是自己的衣物。有一封信夹在了衣服里,那是福写给禄的:
禄,我亲爱的弟弟:
哥走了,哥去打工赚钱为你治病,这是哥责无旁贷的责任。
我走后你和爹不要哭,也不要找我,生命是爹娘给的,我会珍惜的。如果哥能战胜疾病,只要哥活一天就要和弟弟共同担负照顾爹的责任。如果哥无法挣脱命运的安排,弟肩上的担子很重,爹就拜托弟弟一人照顾了,还有每年清明节替哥在娘的坟头上柱香、烧些纸,是哥无能没能让娘活过来。
一直以来,我们都相信命,其实命运的一半掌握在自己手里,而另一半却是宿命,谁也抗争不过的。
那三张纸条是哥抓的“阄”,三次“抓阄”哥都做了手脚。第一次哥写了两个“不去”,你无论抓哪个,都不可能去上学。哥是长子,哥一定要读书,要为家挡风遮雨,要撑起家的门面。第二次哥准备了两个没写字的白条,哥把这个难题给你,由你决定。咱哥俩无论谁出去打工,或是留在家里都要担负起照顾父母,赚取家用的责任,在家同在外一样不可能偷闲或享受。第三次哥写了两个“去”,并且事先把“不去”装入上衣口袋,当你一定要看的时候哥用了“调包计”。……
禄的眼睛早已模糊,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近乎疯狂地冲出病房,冲出医院,冲到大街上,对着熙熙攘攘人群大喊: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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