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复制链接]

兰心.

主楼

发表于 2011-5-8 23:1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就像一首民谣里唱的：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上，没有娘啊……在她两岁多的时候，母亲就病故了。从此，她再也没有依过母亲温暖的怀。她的父亲要上班，白天把她锁在屋里，只在她能够得着的地方，放上一碗水几块饼干。她每天要做的事就是扒着窗台且哭且等，等候她的娘亲，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窗子前，像往常那样抱她出门玩。慢慢长大，也懂事了，她不再幻想不可能发生的事。她背起书包开始在村里的小学读书了，每天依然独来独往，她觉得自己就像路边的那些小草，自卑得只有沉默。
　　从学校毕业参加工作，单位的一个同事喜欢勤奋寡言的她，把朋友的儿子介绍给她认识。男孩长得高高大大，做销售工作，是家里的独子。于是就交往着。她的脸上开始泛起红晕，独处时常会莫名地微笑又莫名地叹息。男孩的母亲来单位宿舍看她，摸摸她的衣服，捏捏床上的被褥。再来时，怀里抱着两床被子，还有一件漂亮的缎子面蚕丝棉袄。她没有推辞，眼睛里闪着莹莹泪光，把棉袄穿上身。那母亲手真巧，没有经过测量，棉衣的领、肩、腰等尺寸都恰到好处，衬得她身姿窈窕，眸光流转。
　　她结婚了。婆母待她像亲生女儿，丈夫也百般疼爱，可她就是张不开口叫婆母一声“妈妈”。是这个词离她太遥远太陌生吧。婆母理解她，惟盼望她快点有一个宝宝，有了孩子，她会慢慢敞开心门的。可谁也没想到，她两度怀孕两次自然流产，医生检查后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并婉转地提示，不可能有自己的宝宝了。回到家，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两天不声不响不吃不喝，她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要把那么多的苦难都堆积在自己身上！
　　这天早晨，婆母走进房，说外面的太阳很好，出去晒晒太阳吧。她知道婆母不比她心里好过，洗了脸，整理好头发来到院里。窗子下有一棵无花果树，长得葱葱郁郁，阳光在手掌一样的叶片上，撒满碎钻般的光点。她搬过一把椅子，请婆母坐下，她说，要讲一个秘密给婆母知道。她说从小我就没了妈妈，像一棵野草自生自长，我从没想过还能有今天这样被人呵护的日子，就算只有两年，也足够了。婆母打断她，说我们是一家人，看你这说的什么话？她的眼泪掉下来，说在她十多岁的时候，因为经常一人在家，被住在屋后的一个光棍盯上，多次威逼恐吓，对她性侵扰，后来父亲看出端倪，但为了不影响女儿的声誉和今后的生活，父亲不想声张，把此事压了下来，她却为此付出了堕胎和多年精神自闭的代价。
　　话说完了，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心里觉得特别轻松。这件事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心里太久了，婆母一家对她越好，她越痛苦。现在终于解脱了。她心知她的不孕是当初造下的恶果。丈夫是独子，做母亲的怎能容忍自己的儿子有这样一个婚姻呢。她指着那棵无花果树说，“我就像无花果，一颗自生自长无花呵护的果子，怎么会甜呢？”
　　婆母沉吟了一会，说，你看，你都说了一个秘密给我，那么我也讲一个我的秘密给你吧。她有些吃惊，擦干眼泪望住婆母。婆母问，你看我的儿子待我可好？她说，当然好。婆母又问，那你说我爱我的儿子吗？她点头，您的爱不是用一个爱字就可以囊括。婆母笑了，可是我们并非亲生母子，我的儿子是抱养来的。她睁大眼睛看着婆母，真不相信这话是从婆母嘴里说出来的。婆母说，是真的，因为自己的身体情况不允许生孩子，所以便去抱养了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只要你对他付出真心，他便会以真心回报你，爱是没有界线的。对不对？”婆母拉过她的手又说，其实每一个果子，都有自己的花朵，只不过有的花能看见，有的花开得细小且凋零得过早而已。她再也忍不住，扑到婆母怀里，放声大哭。
　　她是我中学时很要好的一个同学。那天是周末，我在超市恰巧遇见她，她牵着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正在孩子小手的指引下选择棒棒糖。看我一脸惊喜的样子，她羞涩地笑了，悄声说，“是婆婆帮我抱养的，两岁多了，很可爱是吧？人家都说孩子的这双眼睛特别像我呢！”正说着，她的婆母向这边走过来，手里拿着两罐选好的奶粉。“妈妈”她大声喊着婆母，“宝宝打疫苗的时间到了，我们赶紧走吧。”
　　她们走远了，我却久久伫立原地，那声“妈妈”犹自在我耳畔回响，我似乎看到一扇紧闭的大门正缓缓打开，里面春花烂漫。我的心里热热的，眼泪差点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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