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知母 于 2011-5-25 15:33 编辑
那年冬天,雪后初晴,路上冻了一层薄冰。我小心翼翼骑自行车上班,路过仓房街,远远望见一个老人刚出饲料厂大门就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东西滚了一地,旁边有很多看热闹的,却没一个人伸手。我顾不上上班,赶紧拐个弯过去帮忙,没想到近前一看,竟然是我父亲。 扶起父亲,把掉在地上的零碎东西收拾到篮子里。我看见一些玩具积木和水果小吃凌乱的堆在一起,父亲笑笑,说是给娃娃们买的,让我别管他抓紧时间去上班,他自己没事。 我推着车子一边走一边回头,冬日的阳光懒散地落在父亲的头顶、肩上,风撩起他鬓间的白发,苍老的面容已经没了年轻的影子,我忽然就想流泪。 记忆中,父亲一直身强力壮,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上一天白班,晚上回来照样给我们整这做那;值了一晚夜班,第二天照样精神抖擞跑去钓鱼、打猎,可怎么一转眼就老了呢? 谁说岁月无痕?它全都刻上了父亲的额头。
七、八十年代,父亲常去外地出差。那时候父亲工资很低,所有的钱都用在养家户口上。可不管怎样紧张,每次到家,父亲都能带回好吃的给我们。
印象最深的是饼干和盖浇饭。两毛五一盒,用纸简易包装的饼干,让我们全家回味了一辈子;最喜欢的是火车上的盖浇饭,白白的米饭上覆盖着红烧肉和粉条,肉烧得稍微有点焦,红薯粉条碎碎的,颜色金黄,晶莹剔透,那个香啊,现在想来都滴口水。 父亲不舍的吃一口,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笑笑的和母亲讲这说那。我不知道,父亲在外面是怎么过的,工资一分不拿,单位给的差旅费又少的可怜。夜里听见父亲跟母亲讲,在上海出差时住的是澡堂子。我蒙着被子,心里难过得只想哭。 刚上班那会儿,我每天都回家吃饭。冬天天短,吃过饭天就黑了。父亲不放心我一个人走夜路,骑了他那辆破破的摩托车,打着微弱的车灯为我照路,一路护送到城里,看着我进了单位大门才掉转车头回家。 妹妹出嫁那天,父亲老泪纵横,未加一点掩饰。老公看见了,说父亲偏心,只爱他的小姑娘。我上去就是一拳,骂他没良心。他不知道,我们结婚那天,父亲躲进厨房,一个人守着锅台,一面煮饺子一面抹眼泪。 兄弟姊妹六个,属我身体最弱。自小到大,父亲对我的照顾也就格外多一点。工作以后,每次有个头痛脑热,怕给家人添麻烦,我就呆在城里几天不回家。那时候电话不象现在方便,如果超过三天没听到我的音讯,父亲就会提着保温饭盒带着亲手煮好的加了各种补药的鸡汤,找到我们单位。责怪我:病了也不吭一声,就知道让家里人担心。虽然挨了骂,心里却无比受用,捧着父亲带来的鸡汤,温暖,一下子就弥漫了全身。 父亲就是这样用他自己的方式默默的守护着我们,从婴儿到成年到现在,从未间断过。 父亲不是木匠,却能用废板子给我们做小凳子;父亲不是篾匠,却能拆了旧竹筐给我们编各种小玩意;父亲不是医生,却能看着医书给我们开药方子煮中药;父亲不是老师,却用他那一颗纯朴善良的心,教会了我们如何去关心和帮助别人,如何去爱那些爱着我们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