荠菜的故事

淡淡淡蓝

　　和母亲通电话，一番闲扯后，挂电话前母亲总会问上一句：阳台上的荠菜快要开花结籽了吧？有空的话就去挑一点吧，和肉丝豆腐干一起炒味道很鲜，你不是最爱吃的吗？每次我都会“哦哦哦，我知道啦”应付母亲，电话那边的母亲就会轻轻地叹上一口气。
　　
　　母亲不知道，她的叹息就像是扎在我心里的一根针，每次到露台，见到那一簇簇碧绿碧绿的荠菜时，那根针就不动声色地在我的心上扎一下，扎一下……我只好自言自语：母亲啊，不怪我，只怪这阴雨绵绵的天气……
　　
　　母亲对这露台上的荠菜，似乎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
　　
　　记得那还是我们搬到新居的第二个春天，某个百无聊赖的周末，母亲拿了一把剪刀对我说：“没事和我一起到楼上挑荠菜去吧。”荠菜？楼上什么时候种上荠菜了？母亲神秘地笑笑，我半信半疑地跟着她上了楼。
　　
　　楼上的露天阳台有一个用砖头砌成的小花圃，新房装修的时候，先生和我就小花园的未来作过许多美妙的想象。可事实上，自从小花圃建成后，我和先生一直疏于整理，好好的一个小园子就这样被我们荒废了。公公婆婆每次来的时候，看见空着这么一块好地，怜惜地种上了一些葱蒜，走的时候细细叮咛，要勤施肥勤浇水勤拔草。开始的几天，先生还蛮有兴致地料理，坚持不到十天半月，便生了惰意，过不多久，小花园里已经长满了野草。
　　
　　我虽然也整天在楼上的玻璃房里洗洗涮涮的，但对于洗涮房外面的东西却很少关注。不知道何时起，楼上疯长的野草没有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簇簇长势喜人的葱和蒜，迎风舒展着。母亲来了一个月了，应该是她在白天闲着的时候用心地整理过菜园（花园改叫菜园算了）了吧。母亲微笑着拉我到晾衣架后面，眼前的情景又一次让我惊奇，同时愧恧不已。
　　
　　一蓬蓬青翠欲滴的荠菜正笑盈盈地朝我点头，施展着它们迷人的姿态。母亲知道我是最爱吃荠菜的了，用肉丝笋丝一炒，我一个人就可以吃完一盆。母亲是什么时候种上荠菜的呢？我疑惑地问。
　　
　　母亲告诉我，其实去年菜园里就有星星点点的荠菜了，荠菜成熟后，花籽会随风飘落到小菜园的各个角落，到了秋天，荠菜就慢慢地成长起来。母亲说，她刚来的时候还只是一小簇一小簇零零落落地生长着，辅以半个多月的精心浇灌，辅以雨水的滋润，荠菜们便繁茂起来了。懵懂如我，还以为是一夜之间生长起来的呢。看着那个负势竞上的茁壮劲儿，真让人心动啊。
　　
　　我问母亲，那最初这些荠菜是怎么生长出来的呢？母亲也答不出所以然。我想，可能是别处的荠菜种子随风飘散的时候，不经意间飘到我家阳台上来的吧。
　　
　　五六年过去了，荠菜在我们家菜园里越长越密，越长越欢，扎下了根，子子孙孙无穷溃也。母亲尤其喜爱它们，每次来，都会在露台上呆很久很久，看着在她的侍弄下蓬勃生长的荠菜，脸上满是怜爱。
　　
　　我突然有些理解电话里母亲那轻轻的叹息了：那些荠菜，仿佛也是她的孩子……
　　
　　隔天，久违的阳光终于露出笑脸。我拿着剪刀，叫上先生孩子一起去露台挑荠菜。儿子说，妈妈，我不认识荠菜呀？我用手一指，哪里还用得着认呢，那密密麻麻挨挨挤挤在一起的不全是荠菜么？
　　
　　在温暖的阳光下埋头挖着荠菜，让人深味到“劳动的光荣”。我们时不时哼点歌，唱点小曲，休息的间隙儿子还给我们表演迈克尔的经典舞步。我突然想，哪里用得着憧憬什么未来和远方呢？身边就有着最美的风景。我给母亲打电话，说我们一家三口都在挑荠菜呢，母亲开心地笑了。至此，我完全理解了母亲。
　　
　　而理解了母亲，也即理解了生活……
　　
　　

马樱花

谢谢来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