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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坡公有言“雪沫乳花浮午盏,人生有味是清欢。”这“清欢”的境界,恐怕惟有手持一杯香茗时,才可以真正体味到。于百忙之中泡上一壶清茶,择雅静之处,自斟自饮,可以缓释疲劳、涤烦益思、振奋精神。
杯茶独酌,慰孤独,益神思,得茶之神韵。寒夜与良友对饮,促膝相谈,可得茶之趣。
茶是一种珍贵、高尚的饮料,饮茶是精神上的享受,是一种审美且具有艺术性的行为,是一种修身养性的方法。
“疏香皓齿有味”的清茶香茗,可以给我们带来无尽的消闲与惬意。闲暇时冲一杯茶,小啜半口,让那涩、香、醇的感觉在舌齿间稍做滞留,然后细咽入腹,便有一股豁然的气息涌出胸腔,心情变得异常的平静。这时,茶更像知己,就那么不声不响地凝望着你,眼里全是波澜不惊的了然与彻悟。
一道茶涩如黄连,二道茶回味犹甜,三道茶淡若清风。品茶如品人生,三杯茶入口,一切恩怨如风逝去,一切迷茫了然于胸,还有什么不能物我两忘?一颗心也变得透明了。
文人和茶
“诗因茶而诗兴更浓,茶因诗而茶名愈远。”中国文人和茶结下了不解之缘,在他们眼中茶不是媚俗的香茗,而是饮中君子的茶,沁人心脾的茶,暗香浮动的茶,润物细无声的茶。文人爱茶多是被茶“宁静以致远,淡泊以明志”的风骨深深吸引。
李清照戏说“茶令”
《中国风俗辞典》有这样一段叙述:“茶令流行于江南地区。饮茶时以一人令官,饮者皆听其号令,令官出难题,要求人解答执行。做不到者以茶为赏罚。”
“酒有酒令,茶也有茶令”,这是一个非常富有文化意义的创举。应该说,茶令最早出现在宋代,它是宋代兴盛斗茶的产物。斗茶之初乃是“二三人聚集一起,煮水烹茶,对斗品论长道短,决出品次(见宋人唐庚《斗茶记》)”。随着斗茶之风遍及朝野,斗茶由论水道茶变异出一种新的形式和内容,即行茶令。而茶令的首创者当推易安居士李清照。
建中靖国元年(1101年),李清照与金石考据学家赵明诚结为伉丽。婚后,她协助赵明诚编撰《金石录》,收集了大量的金石文物和图书,其间,夫妇诗词唱和,悠闲自得。在“酒阑更喜团茶苦”的生活中,李清照独创了一种我国特有的妙趣横生的茶令。
李清照在为丈夫所著《金石录》写的“后序”中,记叙了她与赵明诚品茶行令以助学的趣事佳话,为了撰写《金石录》,她与赵明诚回青州(今山东益都县)故第而居。夫妻俩每得到一本好书,即共同校勘,重新整理。得到书画、彝鼎等文物,也一起把玩赏鉴。在治学著文过程中,李清照对自己的强记博学颇为自负,于是忽发奇想,推行一种以考对方经中典故知识为主的茶令,赢者可以先饮茶一杯,输则后饮茶,与酒令之行大相径庭。
两人每次吃完饭,坐于“归来堂”中,烹好茶,然后一人指着成堆的书籍,要对方说出某一典故出自哪本书的第几卷、第几页甚至第几行,以是否说中来决胜负,并确定谁先饮茶。两人在行茶令中,常常是李清照获胜,有一次赢后她举杯大笑,结果得意忘形,乐极“翻杯”,一满杯茶倾覆在怀里,非但“头口水”没得喝,还连累了一身衣裙。
饮茶行令,启智助学,使人兴奋,对著书立说大有裨益,赵明诚终于写出了我国第一部考古学专著《金石录》,成为考古史上的著名人物。
苏轼妙言墨茶美
宋人饮茶的一个显著特点,便是更讲究“茶道”,饮茶不仅仅为品味解渴,而是嬗变显现出诸如朴素、廉洁、宁静、清雅、淡泊、无欲、无争等意义来。宋人追求的素雅清韵的风尚,使茶的这种特定的精神内涵得以约定俗成。而宋代的文人在这嬗变过程中,是主要的推波助澜者,其中尤以苏轼功勋卓著。
在政治上,他一生不得志,最初跟从司马光反对宰相王安石的变法,被贬官“流放”到许多地方任地方官。司马光执政后,尽废王安石新法,苏轼提出不可尽废之,又为“旧党”所恶而继续被贬谪“流放”,远至天涯海角。
苏轼一生不得志,但却一生嗜茶。他写诗作文要喝茶,睡前睡起要喝茶,夜晚办事要喝茶,还热心于采茶、制茶、烹茶、点茶的钻研,甚至对茶具、烹茶之水和烹茶之火也特有研究。对茶的理解,并不仅仅是品其味,而是升华至品其理,这是苏轼的不同凡响之处,也是他对茶文化的突出贡献。
明人屠隆在《考盘余事》中记有这样一件事:苏轼因为既爱饮茶,又擅书法,所以有一天司马光便问他说:“茶越白越好,墨越黑越好;茶越重越好,墨却是越轻越好;茶越新越好,墨则是越陈越好。人们对这两者的追求恰恰相反,而您为什么却会同时喜好这两件东西?”这是一个非常难回答的问题。但苏轼并没有被这种有意的“刁难”所难住,只见他淡淡一笑说:“上好之茶与妙品之墨都有令人陶醉的香气,这是它们所共有的一种‘品德’;两者都很坚实,这可以说是它们的一种‘节操’。打个比方,贤人和君子可能一个长得皮肤黝黑,一个长得白皙,一个漂亮,一个貌丑,但是他们的品德和节操却是一致的。”短短一席语,让司马光钦佩不已。
在苏轼眼里,茶和墨(书法)都有一种相同的哲理和道德内涵,事茶与事书最终是对人的品行道德的一种修炼。就茶而言,这就是"茶道"所追求的一种境界。
黄庭坚分宁一茶客
双井茶产于修江北岸,此地“绿丛遍山野,户户有茶香”。双井茶细者有白毛,状如银须,色碧味隽,故又有“白茶”、“龙须”、“云腴”、“凤爪”、“雪芽”等佳誉,名噪天下,遂为贡茶。但双井茶的扬名,还得力于北宋文学家、书法家黄庭坚。
黄庭坚的嗜茶,在其早时就以“分宁茶客”名闻乡里。《宋稗类钞》中记有这样一件事:当时的宰相富弼听说黄庭坚多才多艺,诗文、书法样样出类拔萃,于是很想与他一会。终于,有一天两人相见相识了。也许是黄庭坚其貌不扬,富弼见到他后并不喜欢,两人不欢而散。偏偏这富弼好对人评头品足,于是还对人说:“我还以为这黄某如何了得,原来不过是分宁一茶客罢了!”
“分宁一茶客”是富弼对黄庭坚的诋毁之言,当时即名闻遐迩。但以今天的眼光来看,黄庭坚这一“茶客”却是很值得为之大书一笔的。
黄庭坚以茶代酒二十年,堪称是茶人佳话。黄庭坚在40岁时曾写过以戒酒、戒肉为内容的《文愿文》,文章说:“今日对佛发大誓,愿从今日尽未来也,不复淫欲、饮酒、食肉。设复为之,当堕地狱,为一切众生代受头苦。”此后二十年,他基本上践言而行,做到以茶代酒,并曾多次规劝外甥洪驹父节制饮酒。
再者,在黄庭坚的竭力推荐下,双井茶终于受到朝野士大夫和文人们的青睐,最后还被列入朝廷的贡茶,奉为极品,盛极一时。
这位“分宁”茶客还是一位痴于吟茶颂茶的诗人,在他的笔下,摘茶、碾茶、煎水、品茶以及咏赞茶功的诗和词比比皆是,从他留传至今的数十首茶诗来看,除了引茶入诗,抒发情怀之外,字里行间分明渗透着一位品茶高手所追求的茶艺和茶道。
余韵
茶如人生,人生如茶。我们被命运的手从生命的枝头摘下,然后泡进生活的器皿里,在生命的年轮里释放自己的一切。“人生苦短,去日已多”,既然不能选择长生,那么就让生命像杯中的香茶一样尽情舒展,释放其芳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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