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名字,似乎只要轻轻读上一读便足可唇齿生香。
戒珠寺、题扇桥、躲婆弄,古城绍兴,你随便迈几步路,便总会与厚重的史册里那些不朽的典故撞个满怀。文化的厚重把独僻一隅的江南小街变成了朝拜圣地、人文故乡,王羲之羽扇轻摇,一条小巷便由此活灵活现,人人争望。
书圣故里,有关王羲之的故事不知被人翻拣了多少遍,而它旁边不足十米,便是汽车尾气笼罩的现代化的节奏和味道,一座牌楼在粉墙黛瓦的拥挤下就这么轻轻巧巧地把十六个世纪的如梦光阴在恍惚之间水乳交融,青石板把游人的脚步扯了又扯,前代风流王者椽笔一挥,便给一方净土水墨般渲染了儒衣飘飘的清纯和淡雅,也让这窄窄的巷子华美而孤高,风雅独享。
佛的传奇总是淡定平和的,象静月高悬,水色舒卷,而热衷于琴棋之中的书家大圣能把自家的宅地修缮成一座庙,这其中必定有着静谧端庄的无尽蕴藏,佛光飘忽之间想必便安放了书圣的一颗完整灵魂。佛寺不大,也算不得庭院深深,晨钟暮鼓却从不间歇。坚持,坚守,本就是佛之所指禅之所向,面对纷杂的行旅,寺前的石狮慈然长笑,不悲不喜。朽与不朽,对于两座石质的雕塑,似乎根本无从说起,也形不成概念化的历史纵深感,时间对某些执著,实在无能为力。
巷子两旁挑着各色斑斓的作坊幡旗,箍桶的、做牛角梳的,古旧的手艺和作品让人很容易联想到那些耳熟能详的温醇的诗句。面目黝黑的匠人一遍遍打磨手上的器物,直到光润如玉,沏一杯茶,店前的竹椅上斜斜坐了,象一只午后静卧的猫,面对长长短短的镜头也泰然自若,快门咔嚓嚓不绝于耳地按下却笑意不减,任形形色色的旅人们带走那些高高低低的角度和景象,或模糊,或清晰。
在石板路上踢踢踏踏地走,心底里会不自主地默念一曲梵歌,竟似与史籍中的某些章节合得上节拍。时不时瞥见木门开处,跌跌撞撞地冲出三两个毛头小子,嘻嘻哈哈地蹲在墙角里抠泥巴。
生在书圣故里,是不是与生俱带着一种纯天然的出尘佛气和王者风范?意识里总有错觉在午后的阳光下一闪而过:这些还在用袖口擦鼻涕的后生小子,似乎随时可以长身而起,随随便便地大笔一挥就可以留下些惊天地泣鬼神的流芳千古的不朽墨宝。
脚步放轻,再放轻,便如刚才还在菜市场里为了一毛钱的菜价大呼小叫,转身进了音乐厅便立刻一丝不苟地绅士起来一样,在书圣故里的石阶上走,阳光从身后射过来,影子长长短短歪歪斜斜,这时候你总是忍不住提醒自己禁声慢步,生怕扰了什么人的潜修静养,毕竟这方圆不大的巷子里,包裹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神圣和肃穆。就如戒珠寺的门联所云:
此处既非灵山,毕竟是什么世界?
其中若无活佛,何须有这般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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