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香彻尘事老
晚睡晚起,每天睁开眼已是日上三竿。今早偏生醒得有点早,窗帘
围裹出暗淡,我拥坐在柔软温暖的棉被里,思绪散漫恍如身在红尘外,
颓废如影随形的懒洋洋。
母亲敲了门叫着我的名字,说,今早太阳好,你起来摘点梅花做茶
啊,不然就都要谢了,落了。
寂寞空庭冬已晚,梅花满树不开门。是啊,今年的梅花还未曾摘,
我甚至一直窝在屋子里都不曾去好好看过,也只在开窗的时候,轻轻嗅
到浮动而来的暗香,知道它们开了。而我,未曾去看,怎么可以。
梅是老梅,老房子拆迁时,我舍不得放弃,就雇人挖了搬运到新房
子这边继续种下。舍不得,因着我那外公。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这是最初外公教我念的关于梅花的
诗句。那时,村子里没有人家种梅花,我便问,梅花是甚么样子的。第
二年外公就托人买回来这株梅花种在院子的角落。
那年,梅花开时,香气里,阳光下,我和村里的孩子,拍着手,在
院子里嬉戏,把一首首外公教的古诗当歌谣来念,遥知不是雪,惟有暗
香来。
我逐渐长大,开始老去,外公逐渐老去,直至死亡。后来,每年看
着这满树花开,我就想起生命最初的那些纯净甜美的章节,没有伤老病
死,他眼眸柔软,我笑容清澈。但是一切都随时光不见。
再细想,其实一切的结局都已注定丧失,只是个曾经的过程。其实
没有天长地久,都只是弹指瞬间罢了。即便这些在冷风里开败的梅花,
也是一代一代接替着把冷香放尽,演绎一种种不同的心事。
母亲的再次敲门打断了我的回忆。我深深吸了口气,穿衣起床,按
照老习惯先喝下一大杯热开水,温暖着我的胃和血管。唰,唰,拉开左
右窗帘,外面阳光明晃晃,看着有点温暖。穿过玻璃,悉数照在木地板
上,低头看到自己没有穿袜的脚尖惦在铺满阳光的地板上,有冰冷的淋
漓传递开来。
这样的时候,以及刚才想起的许多年前的旧事,难免有小小忧伤,
能听到什么东西裂帛的声音。我其实一直是对时间真相的无知者,所以
每次生活的真相以结局浮现的时候,我就害怕,我害怕听时间裂帛的声
音,害怕看裂帛的残缺,而我的灵魂活生生被裂帛成行尸走肉般麻木。
但因着曾经有些人,有些爱的光阴始终在心头可以影响着我,我就
还肯继续很轻很轻的说一些话,做一些事。包括去听那树梅花很轻很轻
地被我摘落,叫做寂寞的声音,包括很轻很轻地嘬一口梅花泡就的茶,
叫做怀念的味道。只是到得尘满面鬓如霜时,又得经过几多沧桑几多苦
呢,骊歌处,欲语还休,欲语还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