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手

陈德兰

    文/陈德兰
    五月，你若来我的小城，一定会被街头巷尾那红艳艳的草莓吸引得直流口水；有甜甜的清香旋转在鼻翼间，留了会儿，再随风而去，只是不肯走远。卖草莓的大叔、大婶们全是我的远亲近邻，他们也许会在你驻足时，随手拿上一颗，送到你的嘴边，请你尝一尝。
    只是不知道，他们的那双手，会不会吓到你？
    这个季节，我村庄里大部分的人全是这双手。此时，我的这双手也是。
    十八年前，我嫁到这个村庄后的每一年，一到这个季节，我的手就成了这个样子。
    我的村庄是数一数二的草莓村。晚饭后家家户户坐在餐桌边数钱成了一道最为独特的风景线。他们一边数钱一边啧着嘴说：“今年草莓价格太低了、不化算。”可那疲惫的脸上掩藏不住的笑意明明白白地在告诉你：心里在偷着乐呢！我曾为此自豪过。当然也有草莓烂市时，在大堆的草莓像河里的淤泥一样烂成一团时，我就在问他问你，为什么不办一个草莓加工厂呢？把新鲜的草莓加工成果汁保存起来，不就好了嘛。十几年后，我这样的设问还在进行中。草莓不易长途贩运，不易冷藏，成了我们草莓人最大的心事。
    草莓在田里一红后就要立即摘起来，摘的过程中还要轻拿轻放。摘好立即拉到市场，称新赶早才能卖上好价钱。天地间刚刚透出一点光亮，我的公公、婆婆、三叔、二大爷们就全都起床，拎着昨晚就备好的桶或篮子直接往草莓田里走去。摘一垅还行，摘第二垅时，我就会看到隔壁的婶婶开始揉腰了。婶婶的腰上长着骨刺，年年在摘草莓时总听她发狠，说下年再也不长这“骨头心子”了。来年，婶婶家仍然是毫无疑问地长得最多的人家。我婆婆摘草莓还行，人瘦个子矮，蹲着相对要轻松点。可婆婆骑自行车拖东西的本事不大，就得有求于公公。公公要上班，有时间限制，忙起来就骂婆婆：“你有本事你自己拖，没本事就别长这个‘倒头’。”秋天刚到，移摘草莓秧子时，公公比谁多积极。拾到“理本子”的婆婆一定好记性的补上一句：“这“倒头”别长了。”
    我也长草莓，只是仅限于门口几张桌子大的地方。遇到草莓丰收时，也吃不了。那就想办法送人，实在送不了，也跟着婆婆去市场卖。卖过一次草莓，是在一家纱厂门口，算好工人下班的时间到。我不好意思开口，就低着头看自己的草莓。草莓在装入木箱时，没知道用软布垫在下面，等到市场时，晶亮亮的草莓一改风姿，变成了水汪汪的楚楚可怜。还好，那些可爱的姐们下班后，也不讲究，也不要我吆喝，呼啦啦地全都围了过来，这个三块，那个两块的，立即帮我分完。看着她们白皙的双手轻捏着红艳艳的草莓时，我总是忍不住看一下自己的手，再悄悄的握成拳头。
    这会儿又是草莓高峰期，婆婆又忙到喘不过气来，打电话让我回家摘草莓。草莓我是怕摘的。草莓叶边有钜口，叶片有毛茸茸的刺，碰有手上微疼，用不了多欠，手臂上就会划上一道道微白的痕。草莓看起来好看，吃起来酸甜，可草莓汁却相当的苦手。几行草莓摘下来，我的手就成了一双地道的草莓手，和婆婆他们没了多大区别，每一个指甲缝里全是乌黑，就连皮肤皱褶或血口里也全是，一道道纵横交错。不过，现在的我已不再为有一双草莓手而羞于见人了。常常在别人问我手干什么的，怎么成这个样子时，我总用很骄傲的口气告诉他们：“回家摘草莓了。”
    只有勤劳的农民才会有这双手。劳动的本生是伟大的，是光荣的。若我的大叔、大婶们用这双手拿草莓给你吃，你可千万别嫌脏，那双手一点也不脏，就是草莓汁侵泡的，说不定还是甜的呢。
    江苏大丰人民南路188号1幢302室陈德兰邮编224100

马樱花

这篇记得上北青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