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小转玲 于 2012-8-10 16:42 编辑
姨夫 文:谢建平 只需三四里的乡村小路,就可以到姨家。 每次到姨家,都看到姨夫在忙。 冬天的时候,他就推着独轮车,或是像牛一样,架在平板车的两根大杆间,吃力地把粪送到田里。如果他是牛,也是瘦弱的那一头——上坡的时候,脚步也是乱得厉害。墙跟总有一些人在晒太阳,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裹得像个粽子。老远就打招呼:嗨,老徐,来歇歇!姨夫听了,摆摆手,说,回来再歇!他一身夹衣夹裤,脑门和鼻尖处却是密匝匝的汗珠。 对姨夫来说,一年里最忙的时候是麦收。时间紧,任务重,四五十亩麦子,要在雨季来临前收完,晒干,能忙死人。我见过姨夫的本领。场上有万把斤小麦,晒干后灌包,入仓,天气又不好,跟抢粮食差不多。姨在一边帮忙,打肩,姨夫顺势一蹲,一包小麦上肩,两腿用力,腰一挺,站直,小碎步进了仓。动作娴熟,看不出吃力的样子。但额头却暴出道道青筋。我上前帮忙,两人一起扛。响了几声雷,终于全部入仓。我和姨夫坐在门口的大青石上歇歇,点烟,火在他的手里抖来抖去,好长一阵,才点着。 我也种了几亩水田,和姨夫家的田隔得近。干活的时候,常常看见他。八月底,水稻孕穗扬花,要撒最后一次化肥。那天我撒完了,坐在田头歇歇。远远地看见姨夫,独轮车推了两袋肥,在田埂上歪歪扭扭地走。终于走到了。田头放一袋,还有大半袋要扛到另一头去。他扛着化肥在水田里走,深一脚,浅一脚,很小心。但水田里淤泥深,稻子也高,并不好走。中途,一个踉跄,姨夫摔了。我跑过去帮忙,还没到,姨夫又爬了起来。浸湿的肥更重,他扛不动,硬是抱在怀里,蹒跚着走到了另一头。 做农民的只有在冬天才能歇歇。北风呼啸,大雪封门。我在家里嫌闷,就去姨家串门。却看见姨夫甩了棉袄,从猪圈里出来。我问,姨夫,大冷天的,干嘛呢?姨夫见了我,咧嘴笑,说,刚卸了几千斤饲料,老母猪却下了。我忙问,下了几头?姨夫很高兴,说,十五头,死了两个,还有十三个呢!我指指猪圈,问,还有不少膘猪吧?姨夫不屑,说,还有三十多头——我要多抓些猪崽,你姨不肯! 让进了里屋,正烧着炉子,热气腾腾的。我的姨哥就坐在炉子旁。见了我,笑笑,说,坐。 我与姨夫坐在一条长凳上。我说,姨夫,还没忙够啊?你要挣到一百万才行?——明年,少种点地,得享点清福啦!姨夫点支烟,看看姨哥,半晌,才说,不忙,他以后怎么办?我看看姨哥,他正底着头。 屋子里一阵沉默。最后,姨夫说,再忙两年,够他后半辈子用的,我就不忙了…… 陡陡的,我有些凄然。我姨夫,今年已经七十九。而我那自小罹患小儿麻痹的姨哥,无妻无子,与老父老母相依度日。虽已年过半百,却还有艰难的后半生要走。
(通联:连云港市板浦四中222242 谢建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