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畔鸟鸣 [复制链接]

杨逍逍

主楼

发表于 2012-11-20 21:2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杨逍逍于 2012-11-20 22:35 编辑

曾发过的小文。初写的时候就觉得笔下有些许腌臜，今日稍加涤荡，使之更加清新明亮。

■客居五楼，卧室朝北。路途车马劳顿，身疲体惫，于是洗却风尘，早早上床休憩。眼皮子一搭，仿佛关了电视机一般，日间的熙攘喧嚣，夜间的流光溢彩，诸般声色倏忽隐去，思绪也渐渐沉寂。此时，一丝寂寥蠢蠢欲动，伺机而出，意欲占领心头高地。

耳畔忽然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响，好似翻动书本的摩擦声。不由警觉：难道有子鼠夜出？侧耳倾听，声音来自枕头左侧半米远的墙角。床边与墙壁紧挨，当中有一寸长空隙，仔细看去，墙根处有个拳头大小的空洞，洞中塞着一团黄纸。正在诧异，洞里传来“唧唧～啾啾～”的鸟鸣。一时明白：这是房屋管道预留孔，因故未用，里面用纸张堵上，外面的孔洞却被羽类占据，做了巢穴，安居乐业起来。我的心情不由荡起涟漪，丝丝寂寥闻声而退。听那鸟鸣，是再熟悉不过的麻雀叫声。叽叽。喳喳。啾啾。好像麻雀们在开夜谈会。有的声音嘹亮清脆，有的声音娇嫩清稚。这定是老麻雀哺养了一窝子小麻雀。于是，探手在纸团上轻轻一弹，“噔～”的轻响，麻雀们顿时寂静下来。过得两分钟，叽喳之声再度兴起，旋即嘈嘈切切，好似在讨论刚才那“噔”声何来。

我不禁哧哧而笑。这世界真是奇妙，也不知哪来的缘份，我竟能与这些小精灵相与为邻，一同日落而息，日出而起。在这一墙之隔，墙内是异域孤客，墙外是美满一家；墙内洞若观火，墙外无知无觉；墙内是强大的万物之灵，恐怖危险而又充满不测；墙外是弱小的羽族，既无法防范又无从抵御。此时此刻，却和谐相生，思绪至此，哑然一笑。又想起赵匡胤的那句老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粲然再笑，由是满心欢喜，甜美睡去。

第二天清晨，天色刚昏昏亮，耳畔即传来麻雀们的各色响动。“噔。。。噔。。。”这是麻雀在窝里啄动纸团的声音，时不时的来一次，尚属于低级的打击乐；“碰碰啪啪。。。”这是麻雀转动或伸展羽翅弹及窝中纸团的声音，紧密、短促而连续击发，已上升为吉它琵琶般的弹拨乐；“扑棱棱棱棱。。。”这是老鸟在洞口振翅飞来或飞去的声音，急促而低沉，引发洞内空气与纸团的共振，竟像管乐般绵长不绝。“唧唧～”“喳喳～”“嘁嘁～”这是群鸟躁动的声音，清脆悠远，妙音天成，是为天籁，听来让人心生感应，已然超越丝竹之乐，臻至歌喉之境——况且还是集体合唱！

拥有如此邻芳，清晨我也不需要拿表定时，在那固定一刻，耳畔自然传来各色声音，将我叫醒，其过程如人司晨，谨陈述始末如次：先是昏昏沉沉中听见“噔噔噔。。。”的声音，好像有人敲门，提醒我天已亮，该起床了；紧跟其后便是“砰砰啪啪。。。。砰。。。”，风风火火般，好像敲门人看我还不起来，心焦气燥，用力拍门，最后终于破门而入，并大力关门；间隔又有“噔噔噔”的声音，好似来人踏响地板，向我走来，此时，我已是半睡半醒。然后便是“扑棱棱棱。。。”好一阵翻腾，迷迷糊糊中，让我感觉好似有人想抖我的被子，将我驱赶，正在疑惑，耳中猛然传来清脆的爆豆般的鸣叫：“唧唧～”“喳喳～”“嘁嘁～”“唧唧～”“喳喳～”“嘁嘁～”，好像来人愤而吵闹：“起，起，咋不起？起～起～”于是，我一个激灵就从床上就坐了起来。

如此半月，因有群鸟作伴，虽客居他乡但不觉寂寥，虽孤身一人却凭添雅趣。更难得的是，每日归来，满头满脑的尘世纷扰，鼓噪其间，嗡嗡作响，令人烦闷；但听几声清脆鸟鸣，涤心荡肠，恍如山居野林，顿觉神清气爽，生明心见性之效。

某日清晨忽觉得鸟声有异。原来“扑棱棱。。。”之后紧跟就是“唧唧喳喳”的鸟鸣；俗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那是老鸟觅食归来，幼鸟鼓动抢食，争先恐后的声音。那天“扑棱棱”老鸟振翅之后竟归于静谧。猛然惊矍，紧张起来：“小鸟呢？”起身推窗展望。其时晨光初照，空气清新，不远处绿茵铺地，生起淡淡水烟，如薄雾轻纱笼罩其上。听耳低声啁啾，视野中掠过几只黑点，乍眼看去却是几只麻雀展翅低飞，忽高忽低，参差起落。听那声音，清稚而熟悉，便是那一窝小麻雀，原来是它们早早出来练习飞翔。小麻雀们甚是欢快，眼看飞得久了，便落在草地上小憩。

不知何时，路边窜来一只圆滚滚的小黑狗，翘尾探鼻，滴溜溜向小麻雀落脚之地奔袭而去；眼看小黑狗即将得手，老麻雀猛然从草丛中斜斜冲天而起，迅疾有力，其余幼鸟振翅群起，飞得不快也不高，看样子，前面是老麻雀引领护航；众雀在空中盘旋环绕，聚成一团。小黑狗追寻十来丈，忽然驻足，嗒然吐舌，趴在地上，尾巴左右摇摆，抬头眼巴巴向空中望去；众雀飞得不远处，再次盘旋落低，小黑狗一跃而起，腾地向前冲刺，老雀叽叽鸣叫，麻雀们又高飞远走，小黑狗追寻十来丈，驻足仰望；如此数次，老雀在前，小雀在后，小黑狗紧紧跟随亦步亦趋，渐渐远去；忽听有人高呼：“小黑，过来！”却是个老人在路边悠闲散步，看样子是附近居民清晨健身遛狗，小黑狗却并不回头，老人远远缀后竟然也朝他们追了过去。老雀，小雀，黑狗，老人，竟勾勒出一幅荡人心神的人间奇景。我正在感叹，老麻雀“叽——”的一声鸣金收兵，展翅回航，引领众雀在空中来个360度的大回还，集群向我飞来。越来越近，鸟鸣声也渐渐清晰，一群翩跹身影在眼皮底下倏忽闪过，群鸟已然归巢。我吐了口气，弯腰弓背，洗耳恭听，但闻枕畔嘁嘁啾啾扑扑棱棱，一众麻雀已在巢内展开交流，显然气氛热烈。

过了数日，我公务了却，即将返乡。此时那群小雀已然能熟练飞行，并时常落在窗台上，留下“劣迹斑斑”。这群可爱的小友，即便我在此久居，它们也终会有离巢远去、与我劳燕分飞的那一天。为感谢他们能陪我度过这一段美妙时光，临别时我将数块饼干捏碎抛撒在外面窗台上面。在啄食之际，它们定然想不到曾有人类如此关心照料着它们；它们更想不到，它们给我带来了人生中难能可贵的超凡离世般的纯真体验。但我可以想见，在以后的人生旅途中，我一定会看到更多更可爱的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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