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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振东大步流星追上去,跟外国女孩并排,哗啦啦摇动着手里的肖像画,“小姐,beauty,画一张,很快的。”
女孩笑着指了指手表,“不,不……”摆摆手离去。
树荫下面,罗朗歪歪斜斜地坐在小马扎上,不怀好意地递过去一瓶水,“还beauty呢,你都没瞅瞅是哪国人?俄罗斯小姐啊,人家能听懂你这胡楼口音的英语?”
韩振东呲了呲牙,猛灌了一大口水,“beauty,据韩氏权威机构调查显示,在女性世界的普及率比yes、no还高十五个百分点,”他的眼睛四处踆巡着,忽然顿了一下,扭上瓶盖,“罗哥,该你上了。”
日头有些疲惫地散落在古城墙上,整座胡楼古建筑群象往日一样阴郁,游人三三两两,门可罗雀,罗朗懒懒地站起来,向远处过来的中年女人迎过去。
韩振东转身走到有些裂缝的古城墙脚下,忍不住骂了一句,妈的,管理真他妈的掉链子,非要等这些大青砖块塌下来,砸死一两个才称心?掏出手机,他看到六个未接电话显示,追拨过去,“小雨,屁股着火了?啥事?”
对方哼哧半天,终于开了口,“振东,刘宁回来了,晚上请咱们吃饭呢。”
韩振东面色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小雨的暗恋者之一赚钱归来,跑这儿炫耀呢,他心里一百个不痛快,却无法拒绝这个邀请,嘴里含含糊糊胡乱答应着。然后他听到画摊传来一阵喧闹,忍不住扭过头,只看一眼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他匆忙走过去,打发着三五个围观的游客,拍拍罗朗的肩头,“帮我买盒烟。”对方想要辩解什么,却终于低头走开了。
他蓬松的长发俏皮地遮住额头,脸上现出青春而晴朗地微笑,转向中年女人,“大姐,我帮您再画一张。”
女人不耐烦地说,“算了算了。”推托了几次终于坐在了写生椅上,嘴里兀自嘟哝不停,“画的什么玩艺,还好意思出来挣钱?”
韩振东笑着接口,“我这伙计正经美院毕业,基本功扎实,在美展中得过大奖呢,”他挥动着碳条,“就是不怎么会说话,您别生气。”女人仍在嘟囔,声音却弱了很多。不一会儿白纸上便出现了女人的轮廓,二十分钟后,他把画板递了过去,“您看看满意吗?”
肖像惟妙惟肖,却比模特看着顺眼得多,女人喜上眉梢,“画的真象啊!”接过裱好的画像,痛快地掏出五十块钱离去。
韩振东无言地拿过那个污浊的硬皮本,在罗朗名字后面的“正”字添上一横,石牌坊下那个落魄的身影罩在袅袅的烟圈里,肃立了很久终于按灭了烟蒂,走了回来,他推开韩振东递过来的五十元钱,“你拿着吧……”摇摇头,四十多岁男人的无奈和沧桑写满了一脸。
韩振东把钱一分为二,“大哥,一人一半总成吧?”他安慰着对方,“干咱们这一行的,得拿出勇气来强奸艺术才行,媚俗啊,必须媚俗,任她再老再丑,咱都得画成一朵花,艺术算个屁,糊口才是真的。”
罗朗笑了笑,接过钱放进口袋,“谢了,兄弟,我这一辈子就你这一个朋友了。”远处停车场上的几辆旅游车缓缓地开走了,整个胡楼建筑群又一次在掩映在昏暗的寂静里,他苦笑着,“收工?”
韩振东点点头,两人默默地收拾着招牌,把范画展板抬进租用的亭子间。罗朗眯着眼睛望着暮色掩映下的胡楼城门愣怔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振东,半年多了,这儿生意不好做,我准备换换地方。”
韩振东吃惊地阻拦,“罗哥,何必呢,不值当生气。”
罗朗认真地看着他,“这个古城管理不善,本来客源就少,我还硬生生从你嘴里夺饭,大家都得饿死,”脸部线条呈现出中年男人特有的坚韧和魅力,“我喜欢四处流浪,”忽然笑起来,“晚上到我那里喝一杯。”
韩振东模模糊糊想起了小雨的电话,让那个该死的刘宁见鬼去吧!他几乎是报复似地一口应承下来,两个男人的手臂挽在一起,向喧哗的街道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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