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的站台
听她在时间的一条绢丝里穿针
绣出一条东狭西长南逼北仄的长锦
也听她取走两岸兵临的黑崖,轻轻植入
我流浪的骨脉。风,将一直吹
依旧是那般冷硬。黄河水拂面而过
一场该来即来的雨,总会在梦中
将我的人马策醒,将那五脏六腑里
尘染的长街巷,壹壹刷洗得明明朗朗
有谁还逡巡在南滨河路东段。自行车
瘦马驮瘦人,竟按不响一只
岁月的铃铛。此时落下的泪珠儿点点滴滴
纷纷滚进了瑟瑟鸣响的砂砾。我说东流水
君说人去也,若干年后再待他故地重游
回首的,是一段青葱岁月,那剥开的葱白
却裹在荏苒的一场霜露之中,是否也带去了
落日,流沙,岸畔的垂柳,小回回的
白帽儿和纱巾。是否也记起了那一碗暖暖
热热的牛肉面,上面还撒着君的几粒小葱花
泼着香喷喷的醋
香喷喷的。多少岁月逝去了
一个背包的客。囊中掖着一张旧式地图
地址已然老去。该拆的拆了,该建的建了
该改头换面的,几条旧街也已旧貌换新颜
抬头纹不觉攀上了额际。被动容过的人们
却迟迟不露行踪。而此时,一列南来的北雁
轰隆隆从千里之外,排开个一字,驶进了君的
兰州站
2013.6.24
木匠和水车
风吹不大,风绕过它
藤蔓和雏菊,绿的绿
黄的黄。这里是,木匠的家
他把木隼,从睡梦中唤醒
他喊那些低处的人,起来浇灌
劳作。用魔法推动大木轮旋转
叫遥远贴近逼真,接近粉碎
透明的胶水,经过心脏的涡旋
正形成欢乐的颂歌。有人不停地
搅动,用水流运送消息
他有时跑过来,嘴里喊着妈妈
妈妈,碰到视而不见的人
蚂蚁在磨坊里一心一意,磨豆子
磨掉在地上的金币。卷起耳朵听树叶
帮它们盖被子。他躺在刨木碎花的
温床上,翻一翻身,弄出哗啦
哗啦的响声。夜晚持续发烧持续
放电影。持续听到机器木马在转动
流水抬高,低处那些安静的人
2010.4.14
音乐:多加点芫荽在我的面里
我对她说,多加点芫荽
在我的排骨面里。她又看我
举着个面团,也用刀片熟练地削着
水花已在锅底翻腾,一朵又一朵
可我手里还拿着新买的唱片。老狼
披着长发弹他的拨片,像个扮演
少年维特话剧角色的新手
等一碗热滚滚的排骨面
让假宝玉总撞见林黛玉
被我暗恋着的音乐系女生谭某某
频频在下课途中被我撞见
也在我逃课的一部分梦里,我被她撞见
左手执琴,右胳膊肘里夹着本琴谱
她也总是在我饥肠辘辘等一碗面的时刻
尴尬地与我在西北师大后门的小吃摊前撞面
想起兰州,就想起我的青春岁月,无须感叹
多加把芫荽吧,辣椒在汤里泛起红光
还有那排骨面一样入水的吉他拨弦声,那
初恋情人般忧郁憔悴的月光。再撒一把
鲜嫩的芫荽,植入这慌乱的情结里。这天女
散花,和另一桩葬花的悬案联袂着,那么
我说给她听,愿用青春绕梁,为她的幽怨埋单
2013.6.25
《金城》编辑部
老地址在民主路上,筒子楼里装着逼仄的楼梯
微弱的光线罩着两行孤单的诗句。点灯拨火的夜
牛皮纸信封里包装着两个文艺青年为赋新词强说的愁
曾记否,返回的途中我们还轻唱起微醺的歌
声音都有点像在黄河牌啤酒里泡过,轻微地颤着
走,苇鸿兄。一起去看望诗人张向阳老师
黄河边上的岸滩如今已高楼林立,松软的沙土
被夯实了。我和你一直苦苦寻觅的,苇杆和
堤坝,寻人启事般的青春豆腐块,载入你那本诗集后
在扉页中,有举手摇曳的风,抚摸心头往事,叫它浮现
一些人和事,总念着另一些人和事。无论多久
无论多远,也无论,它有多沉醉
2013.6.25
兰州,兰州
不可再远。没有比远离更远
也不能再近。没有比归来更近
来时,兰州拉面还保持着毛细之细
我的韭叶,陪伴着五毛钱一只的白吉馍
在记忆深处,都冒着热腾腾的水蒸气
在白塔寺。在中山桥。在五泉山。在小西湖
在西关十字。在白银路和天水路。在张掖路
在世纪广场上。我都不用叫出太大的声
能被我叫出的,均宿醉其中,默默地含着轻声
当我美美地唤一句:兰州,兰州。我真地来了
安宁早就是我的一个国。它在一首催泪的古辞里
至今还泊着我一条东吴的船
万里之外的门和窗,早被我轻轻地叩醒
作了扉页和封底。再作梦里的马,和梦外的诗
2013.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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