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李亭萱 于 2013-12-10 19:04 编辑
叆叇
【这是故事的结束】 不知道当初为什么在一起。即使明白这是毫无意义的问题,还是一直纠结的询问自己。 如今的二人回首过往的年年岁岁,都觉得迷茫,一起走过的无关快乐与幸福的,勉强可以称作为爱情的时光。到底是为什么。 起初是自怨自怜的在众人的面前不断的抱怨,时间过得久了,再说起时就像讲故事一样慢慢的把逐渐淡化了的记忆从久远的从前拉回到现在叙说,细枝末节的部分无法记忆起,就淡淡的一语带过,或者还会添加一些自己臆想的情节,却也分不清出真实与否。 暗暗的呢喃着“老了老了,记性越来越不好了”。也不明白到底是在抱怨没有将那些错误痛苦的爱情的罪孽好好的记住,可以日后好好的数落一番,还是在抱怨为数不多的能够记得在一起的温热美好的记忆的流失。 只是他们都会在琥珀色温暖的夕阳下看仿若夕阳红节目中迟暮却依然恩爱有加的老夫妻,相互搀扶依偎而行时怔怔的看上很久。心里面首先是一番无痛痒的感慨后,羡慕之余更多的,觉得有一点点伤感。 但是早就已经过了用手被堵住眼睛的年龄。
从年少轻狂的少年成长到如今的面目沧桑,还是会时常的问,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了。 大部分的时间一脸厌恶的相互数落对方的错误,安静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想,也许是自己错了吧。
故事讲到最后也还是分不清谁对谁错,领到最后的结稿证书后,两人都摇摇头说算了吧,反正一切都结束了。 于是默契般的朝不同的方向欢天喜地的投奔向另一端感情。
【忆】 穆狄南抚着额头坐在车里,他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在空荡荡的车里显得格外清晰。这让他想起自己身处的这座北方小城 时常呼啸而过的风,夹杂着厚重的沙粒,在忘记关窗的房间里,手指碰触的地方,沙粒细碎的沾染在手指尖。 穆狄南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还在颤抖着,于是抬头看面前碎成花瓣状的挡风玻璃,一整块玻璃上都布满了细碎的痕,他伸出手触摸时感觉那些凹凸不平的碎片很硌手。 他翻过手看他的手掌,觉得玻璃上那支离破碎的痕迹如同他的掌纹,太细小的末梢不知道延伸到了何处,就像他永远无法预知的生活。 穆狄南是做生意的人,他相信人是有注定的命运的,他时常回去山上烧香,会虔诚的跪拜,大师在他的头顶洒下圣水,吟经念佛,他会喝下寺中师傅递过的用铜器盛着的水,尽管他觉得那个器皿很不卫生。
穆狄南想起刚才的自己,疯了般的捡起地上的砖头砸向自己车的挡风玻璃。而站在他身边衣着光鲜的女人,表情因为过度的惊讶,扭曲的很生动。 穆狄南看着她的脸,突然面容疲惫的扔掉了刚刚捡起的另一块砖头。 “萧涵。”他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方才的他还如怒发冲冠的兽,现在的他像是瞬间丢了魂魄。 那个女人还呆呆的站在那里,眼睛狠狠的盯着碎的开了花的玻璃。那样子,像是要在回过神的下一秒就扑上去与面前的穆狄南拼命。她想着如何用自己刚刚花了好几百块的手指甲抓破穆狄南的脸。她正盘算着,却听见穆狄南轻声叫她的名字,这让她一时回不过神来。 “滚吧。”他的声音低沉着柔软下来,他的目光落在脚边那块脏脏的砖头上,面容平静,嘴唇微微泛白,有干的裂起的皮屑。 萧涵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水晶手指甲,看见自己刚刚用力拍打狄南而变的通红的手掌。她没有为自己的歇斯底里的行为感到羞愧。她只是觉得自己败在了狄南面前,因为她现在没有办法同她那群吃喝玩乐的志同道合之友出去开车出去玩了。 但是萧涵不甘心。她转身走了,她还要去和她的好友去go shopping,不能在这里在耽误她的时间。 穆狄南看着萧涵扭着腰肢走到马路旁,她伸出自己闪闪发亮的手指甲在空中故作高雅的挥了挥,出租车停在她的面前后,她就哼着小曲坐了进去,她看起来心情依旧很好的样子。 而自己就显的狼狈的多。 穆狄南抬脚把那块砖头踢到一边,抬头看小区里的人们一脸无趣的把头缩回窗户里去,明明刚才听到萧涵歇斯底里的谩骂的时候,他们的脸上还带着旁观者特有的看热闹的兴奋表情。
穆狄南疲惫的坐在车里,回想方才发生的一切后,心情渐渐的平息下来。他的眼睛盯着车窗外模糊的影像,他开始心疼起自己的汽车。 穆狄南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变得僵硬起来,他看见悠末一脸平静的站在车前,他伸手去摸那些硌手的玻璃,他怕女儿割了手,想叫她别碰。他张开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他觉得窘迫,他不想看见女儿脸上渐渐把持不住露出的难过表情。 穆狄南低下了头,他觉得自己的喉中封了沙,喑哑的发不出声音。 “我走了。”悠末低声的说,尾音弱的几乎都听不见。 穆狄南知晓自己女儿温顺善良,即使是看见这样的场面,也不会怒气冲冲的找她的继母萧涵大吵大闹。这样的悠末一点也不像她的母亲。 而狄南不知道的是,女儿拐过小区的大门,知道父亲看不见自己后,她靠在墙上用手背堵住了眼睛。 穆悠末觉得恨。因为她的温顺懦弱,她不能冲上去与那个女人争吵。她想要保护自己的父亲。但她嘲笑自己:你打不过萧涵 也吵不过萧涵,你能怎么办呢。 ——那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叛逆而蛮不讲理的与她争吵,用尽各种手段让萧涵离开她家呢? 穆悠末走在路上一边在耳朵里塞上耳机将机动车喧嚣的声音挡在歌声外。她这样想着,却又自嘲的笑起来。 ——当初是谁满心幻想,天真的以为萧涵可以为自己组建一个完美的家,不还是你自己么。 一声不响的默默答应萧涵和父亲结婚的事情,那天晚上在被窝里哭的狼狈,第二日却笑的一脸灿烂的参加他们的婚礼的,不还是你自己么。 所有的不幸都是你自己点头答应它们的到来的。你活该承受一切。 “活该……”穆悠末低声咒骂着。
【洱】 穆狄南把车送到朋友的汽车修理店,回到空荡荡的家里。那是穆狄南和萧涵的房子,装修得精致,却都是穆狄南辛辛苦苦打拼的。 而那个萧涵…… 穆狄南想到这个名字觉得头痛,躺倒在沙发上的时候,他看见他和萧涵被放大的结婚照。上面的萧涵笑的幸福,当然她现在依旧很幸福,也许她正在喧嚣的舞池里与一群疯狂而鄙陋的女人在一起,跳的欢愉。 他们的小女儿还在她外婆的家里,估计萧涵今晚不会接她回家。
狄南躺在沙发上,尽管十分疲惫却毫无睡意。他想,这就是我欢天喜地投奔的另一场爱情。绕了很大的圈子,最后还是回到失望与疲惫的原点。 穆狄南想起自己的第一个妻子,秋南。秋南现在住在她父母家中,没有稳定的工作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他与萧涵结婚的时候秋南一个人,他与萧涵有了孩子的时候,她依旧没有结婚。 他们轰轰烈烈分手的时候,彼此都笃定的说会找到很好的伴侣,而现在的二人,依旧在痛苦中挣扎着,一如当初的不快乐。
穆狄南起身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然后关掉了房子里面所有的灯。他坐在一片黑暗中叹息,他看见满眼压抑的黑色覆盖包围他,他甚至看不见自己。 他唯一能看见的就是亮着火光的烟头,以及自己微微被照亮的手指。 他不想回去,回去记忆力还保存的那些时光。但他却为自己点了香烟,安静的做着回忆起来。他苦笑,烟灰随着手指的颤动掉落的地板上,就像他悄无声息掉落下来的叹息。
穆狄南16岁的时候,在读高二。 高二以前的他被人们嘲笑,说他也许投错了胎,他不该是个男孩。 的确,那个时候的穆狄南是个小个子,说话温声细语没什么脾气,同龄的孩子都欺负他,甚至是女孩子。她们将穆狄南推到在教室里的煤堆里,手中的煤块胡乱的往狄南的连山涂抹。而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穆狄南带着脏脸回家,告诉姐姐学校里的恶事,比狄南大四岁的姐姐便挥舞着拳头扬长而去。 这样的狄南。 在高二的时候拔节似的猛蹿个头,狄南的哥哥看不惯狄南弱不禁风的样子,便拉着弟弟天天在家打沙袋。 狄南就这样强壮起来,眉眼长开后的的他愈发的受女孩子们的喜爱。 他开始学会打架,开始频繁的受到女孩子写来的信,里面写满软绵绵的话语。 但是狄南那个时候只喜欢打架,他喜欢把啤酒瓶狠狠的砸向别人的脑袋,这让他觉得爽快惬意,即使是自己也被被打的很惨,他依旧觉得快乐。 他以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强大,并且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很满意。那个年代的男孩子们同他一样,充满野性,喜欢打架,并乐此不疲。狄南觉得那个时候的男孩子们都很耐打,而且越挫越勇。 所以在狄南的记忆里,他高中时最不缺的,就是打架。 狄南与秋南的相识,就是在狄南意气开始风发的时节。
穆狄南把手中的烟蒂按进手边的烟灰缸中,然后从盒中抽出一根新的,点着后他只是用手指夹着,看烟头的火光在黑夜里慢慢的燃烧。他觉得闷,仿佛是他漫长的回忆吸食尽了屋中所有的空气。 有时候,封闭久了的记忆,也需要呼吸。 于是他打开窗户,风吹进来,碰掉他指间积攒了不短一节的烟灰。已经是深夜了,他看着这座沉睡的城市,而萧涵还没有回来。 穆狄南依旧没有丝毫睡意,他想,在这个夜里,除了不断的被拉进回忆,他什么也做不了。 于是他重新坐下来,看手中的香烟已经燃烧了一半。
【彡】 那时候的秋南的确很漂亮。现在也一样,老是老了,但在同龄的女子中依旧是显眼的。 狄南第一次在放学的黄昏后看见秋南,他惊讶着自己的学校里还有这样讨人喜欢的女孩子。狄南从他的哥们儿那里打听有关她的事情,他知道了她的名字——秋南,这让他打心眼里觉得乐呵。 狄南,秋南,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嘛。穆狄南对他身边的哥们儿说。他笑着,眉眼舒展开来。 “什么嘛你!”他们的脸上带了嘲弄的笑。 “看你笑的春心荡漾的。”一群少年笑闹着,在喧嚣的学校门口,在偌大的人流中,他们年少无知的快乐,也只是一簇小小的风景。 那样的黄昏,被穆狄南留在十几岁的少年时光中,到了现在的年岁,也只能在回忆的间隙中拾起,零零碎碎的片段,经时间的无意剪辑,只剩下最难以忘记的些许。 但是,那样的黄昏游走到今天的年月,在穆狄南的心中在没有什么煽情的情绪,实惠愈发觉得,更加接近了迟暮的年龄。而追寻了许久的幸福,也在疲惫中安心下来。 生活,得过且过好了。穆狄南开始以这样的说辞安慰自己。
【糸】 同样是在场景煽情的黄昏后,穆狄南看见那张让自己心生欢喜的脸,他看见秋南站在一群笑的张扬的少年面前,于是他停下脚步,站在不远处看她。 生性倔强的秋南默不作声,并不看挡在路前面的少年们,她用尖尖的指头敲打着抱在怀中的书,指尖碰触在硬的封面上发出有节奏的响声。她的脸上是安然的表情,额前的碎发被风吹拂荡在脸颊上,琥珀色的夕阳映照着她的侧脸,阳光闪闪烁烁的跳跃在她白皙的脸上。 狄南知道那群少年拦下秋南的用意,他们是外校的学生,是狄南在打架的时候认识的朋友,他们不务正业,放学后混迹在各个中学门口,惹事打架或是拦下漂亮的女孩子。 穆狄南把滑下肩头的书包带重新揽到肩上,他皱了皱眉头,还是向他们走了过去。 “嘿,你们怎么来了?”狄南摆出微笑的脸问。 “哈,穆狄南啊。”领头的男生露出些许吃惊的神色,随即又换上戏谑的笑,“看看就知道,我做什么来了。”他举起拳头正想准确无误的落在狄南的肩膀上以示友好,就被人高马大的狄南卡着脖颈拉到了一边。 “怎么回事?”那哥们儿一脸茫然的表情。 “这个女生,你别找她的麻烦,她是我的女朋友。“狄南说的一脸认真,他听见身后的女生用鼻子“哼”的笑出了声音,是满满的不以为然。 “呦,穆狄南,她是你的女朋友呀,早说嘛你。”哥们儿敛了先前痞兮兮的笑脸,“都是兄弟,明白明白。”换上了正儿八经的表情,他伸出手拍穆狄南的肩膀,发出厚重的声响。 少年们喧闹着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狄南转身看一言不发的秋南用手指敛了敛耳边的发,另一只手依然抱着怀中的书。 “要不要……”狄南犹犹豫豫的张口说话,而秋南没有任何感谢的表示,一脸淡然的转身离开。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这是穆狄南那个时候没有来得及说出的话。他的目光追随着她逐渐隐没在黄昏最后光线里的影子。第一次感到深深的孤寂与落寞,这让狄南怔怔的站了很久。
【旿】 狄南手指尖的烟在他的回忆中燃尽,火光暗淡下去。眼睛适应了黑暗,照进窗的清幽的月亮光让狄南看清手指下方的地板上,积了一小堆烟灰,有很长一节直接断落下去的,掉在地上没有散开。 穆狄南回忆中止的地方没有让他在夜里持续的伤感,反而他的耳边回响着清澈的笑声,是悠末的笑声。 狄南不久前把自己与秋南的故事的伊始说给悠末听,悠末听过后乐个不停。 “多么狗血的情节,像三流小说中的三流故事情节。”悠末没心没肺的评价,让穆狄南一时气节的说不出话来。
——三流小说中的三流故事情节。 穆狄南反复回想着悠末的话,他觉得吸了太多的烟后嘴里有些苦味。他想自己是否已经太疲惫,也许在床上躺一下比较好。狄南心里面明白他是想要逃避了。 回忆让他觉得,秋南带给他的痛苦,在回忆中沾染了美好的气息,这让他无法理解和容忍。
“然后呢。”那日悠末懒懒的靠在沙发上随意翻动着手中的书本,狄南看着女儿悠末,觉得自己已经失去的记忆又找回了些许。
然后呢。经过了一些分分合合,经历了家人的拆散和时间的阻隔。 再然后呢。即使从未感觉到爱对方爱的深刻,并且都觉得彼此不相适合,但品凭着年少轻狂还是不管不顾的在一起了。 最后呢。开始的所有预感都得到了结局的应验,于是告诉彼此离开吧。
但是这些又怎么对悠末说的出口。 “然后就没有什么了。”他敷衍的说着,悠末依旧不紧不慢的翻着手中的书,嘴角是似有似无的笑。 苦恼的情绪随之附带的回忆充斥了狄南的大脑。
【鎏】 从那次的相遇后,狄南开始频繁的出现在秋南班级的门口,他找各种理由带她出去玩,她便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 但是见面和在一起的时间,在狄南的努力争取中逐渐的多了起来。 没有正式的答复,所以不知道到从什么时候开始秋南的身份开始转变成狄南的女朋友。 秋南一直以冷漠而不屑的姿态处在狄南的生活中。由于换了教室后穆狄南的班换到了秋南的对面,狄南顺理成章的在下课后心安理得的走进秋南的班里,有时在她旁边坐一小会儿,但秋南这个时候从来不同他讲话,甚至忽视他的存在。 但是这并不让穆狄南感觉太尴尬,他只是觉得秋南不好意思在她们班里和他讲话。而且秋南班里的女孩子们很喜欢凑在穆狄南的身边,但似乎秋南从来不注意着一些。 当然,秋南的身边也从来不缺少男生的围绕,只是在狄南出现以后,他们不甘的安静了下来。 穆狄南和秋南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以沉默作为对白,秋南可以在被人面前高谈阔论,转身面对狄南的时候便缄默不语。 但少年的狄南依旧是喜欢她的,她时常抱着各种各样厚重的小说在他身边安静的阅读,这让狄南觉得,他身边的这个女孩子是与众不同的存在。 但缄默终究让爱恋变的愈加苍白,穆狄南也向来不是过分纠结的男生,他与秋南平淡的分手,高中毕业后在上海读书。 再回到北方的小城时,他已然是挺拔的男子,他与小城中的朋友相聚,女孩子们依旧对他心存幻想,那个时候,他甚至没有再想起秋南。
所以。明明从那个时候起,两人就不该再有焦急,相交的两条线重行开始趋于平行。却又乱了方向相遇在一起,这个时候的线,就已经乱了。 又或者。这根本与意外无关,就如狄南所信奉的,自己的掌纹中必定已经刻下了秋南的名字,而上天书写在掌心的文字,只是凡身肉体的人无法诠释。
秋南托好友在狄南回来后送去信件,秋南的好友告诉狄南,他在上海的这些年,秋南的身边一直有很多人,但是她看来看去,还是觉得你是最好的。 所以。秋南从来没有对狄南说过她是喜欢他的。 她认同狄南的好,但否认她的感情。 狄南以为喜爱小说的女子都温情,而秋南的理智让他觉得冷。 即使是彼此怀揣着与热烈爱情无关的情绪,还是不顾双方父母的反对结了婚,那时的狄南和秋南,依旧是年轻美好的少年。 并且他们在这样的年龄,拥有了一个孩子。但是由于彼此的不相适合,争吵时常发生。 秋南的确不是温情的女子。她性格倔强热烈,争吵中从不甘处于下风。并且在她拥有了自己孩子的时候,她说她并不适合做 一个母亲。秋南缺少母爱中的耐性和温情,有了孩子后的生活让她时常觉得烦躁。 她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丢下未断奶的悠末在家,任凭年轻的父亲因为饿的嚎啕的悠末手足无措。 她会找一个安静僻静的地方,看着天上叆叇的云朵坐上整整一天,亦或是看完一整本厚厚的小说。直到天色暗下来,她带着 淡然的表情回家,无视怒容满面的狄南,轻轻抱起饿着肚子睡着的悠末给她喂奶,她哼着小曲,表情心安理得。
【呇】 穆狄南在凌晨的时候终于困顿的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他想起那些与秋南在一起的疲惫时光,她给他的那么多苦痛的回忆,过了这么多年,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释怀些许,他依旧觉得疼痛难过。 当穆狄南疲惫的睡去的时候,萧涵依旧没有回来。 萧涵在与狄南结婚后,越来越像曾经的秋南,蛮狠不讲道理,凡是斤斤计较,对生活不负责任。 狄南从来没有想过,那些苦痛的时光,会在萧涵这里回溯。
【玐】 也许是狄南还未被从记忆的泥沼中来回来,狄南做了一个梦,梦里有秋南。那并非完全是一个梦,梦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狄南记忆中小心翼翼保存至今的美好。但他无法确定梦中是否有他臆想的成分,回忆的许多时候,他都无法分辨。
冬末初春的北方小城,要历经一个多月的沙尘的洗礼。放学许久后寂静的教学楼,狄南和秋南站在教室的窗前,静静的看窗外呼啸而过夹杂着沙粒的风,敲打着面前的玻璃。 那个时候的秋南表情出奇的温和,即使是在这样的天气里,依然显的非常美好。 “狄南……”秋南轻声叫他的名字,她把手指贴在玻璃上,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狄南不说话,偏过头看她,安静且耐心的等待她的下文。 “我们可不可以去没有沙尘的地方,真想看看那里的春天啊。”她轻柔的说,像是在念书中的诗句。
——我们可不可以去没有沙尘的地方,真想看看那里的春天啊…… 梦境里的这句话,和记忆中的毫无差别,清晰而真实,让狄南觉得自己似乎回溯到了从前。 他在这个时候醒来,天还很早,于是他重新躺下来,可是方才的梦境已经让他无法入睡了。
【久】 秋南的眼底是肆虐的沙尘,她说想要去没有沙尘的地方。 秋南这样的无心说出口的话,着实让狄南犯了难,他看着女生安静的侧脸,皱起了眉头。 他凝重了一会儿的表情突然变得高兴起来,他拉起秋南的手,他说,我们去没有沙尘的地方。 第二日清晨,风平息了下来,但空气中混沌着尘埃。穆狄南带着秋南跳上开往北疆的列车。 在那样的年代,穆狄南没有办法让秋南看见山清水秀的江南春光,但他做了他能全做的所有。他知道北疆的城市,没有肆虐的沙尘。 “秋南,这是我能做的所有。”穆狄南看着一脸兴奋的秋南说,他在拥挤的火车厢里为秋南用手臂圈出一片空隙。 “秋南……”他唤她的名字,然后示意秋南凑过耳朵来。 “我没有买票……”他笑着对秋南说,这让秋南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她开始恐惧,她害怕他们会在偌大的戈壁上被赶下火车。 “但是,你相信我么?”狄南依旧笑着,满脸自信的表情,这让秋南稍微按下心来,于是她点了点头。 历经两天的时间,穆狄南带着秋南来到了地处北疆的省级首府,每当列车员来查票的时候,狄南都有很多办法和秋南逃掉检 票,当列车到达目的地时,狄南拉着秋南飞快的逃下火车。 狄南不是不害怕的,他不害怕自己被抓住,他怕因为自己的莽撞害了秋南。但他们终是逃掉了。 初春的北疆天气依旧寒冷,但没有南疆呼啸的沙尘。地上还有未化开的冰,尤其是在清晨。 而他们所乘的火车正是在清晨到达,他们跌跌撞撞的跑着,不停地被脚下的冰滑倒,挣扎着站起还未来得及跑上几步,便又 跌倒在冰面上,就是这样连滚带爬的逃出了火车站的。 当他们站在远离火车站的马路上时,眯着眼睛看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火车站门口流动着,他们气喘吁吁的笑着。 穆狄南拉起秋南的手问她摔疼了没有,秋南捂着冻红的脸蛋使劲的摇头。 年少轻狂的莽撞,到了今天,成为最难以割舍的记忆。 穆狄南带秋南坐在少有车来往的马路边上,他们带的食物所剩无几,并且接下来要怎么办还是个难题。 但他们二人依旧笑的欢愉。在只有两人相依为命的时候,他们依旧保持持久的沉默。秋南仰着脖颈看天,而狄南偏着头看着秋南。 “最喜欢这样的天空了,有非常厚的云朵,像是科幻小说中的云城。”她微笑着说,“真的好喜欢啊。” 但即使是这样,秋南依旧没有对狄南说谢谢,她只是微笑着看着狄南,眼睛在阳光下闪烁着快乐的光芒,让狄南怔怔的移不开视线。 也终是没能按先前的方法回到原来的城市,而是用口袋中的钱打电话给各自的父母,等待了几天后被狠狠的揪了回去。 但依旧是快乐的经历。 与从前来说是。于现在来说,同样是。只是现在一味地向前追寻着,以为会有更幸福的生活,可是如今照旧日升月落着,却 觉得再也没有看到过天空,好像记忆里天空的样子,还是二十多年前那天留在眼底的蓝色。
【释】 狄南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他起身去洗脸,抬头看见镜中的自己,怔怔的站了好久。 他面容疲惫的脸上,嘴角挂着笑意。
他打电话给朋友,朋友告诉他车已经修好了。他去取车的时候,看见光滑的挡风玻璃,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但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在破碎后恢复到一如当初的模样。狄南坐在修好的车里时,默默的想着。
他打电话给悠末,说要带悠末去南山玩。悠末下楼看见修好的车子,在车门前顿了顿,然后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路上,悠末一脸兴奋的告诉狄南她的第一步长篇小说写完了,她的眉眼间是满满的得意神色。 “你的笔名是什么,我的大作家。”狄南跟着悠末一起乐呵着。 “叆叇。”悠末扬了扬下巴说。 “爱戴?”穆狄南吃惊的反问道,“什么破名字啊,一点文学涵养都没有。” “是这个叆叇啦!”悠末拿出笔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着,然后举起来给我看。 “这词么意思?”我看着这两个我生僻的字好奇地问她。 “叆叇,云层很厚的样子。”悠末一边用手指敲打着车窗一边说,生态自若,一如当初她母亲少年时的模样,只是少了她的热烈和蛮横。 “云层很厚的样子,不错的名字。”狄南赞许着,想起少时秋南望天时的模样,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着来电显示上秋南的名字怔了怔。 “喂……” “我是秋南,好久没有联系悠末了,她还好吧?”电话那头的秋南问。 “恩,很好,我现在带她去南山玩,正在路上。”狄南看着车外被太阳照得晃眼的马路,眯起了眼睛。
那面天气好么?我看前几天天气预报上说那里要下雨。” “恩,今天是晴天。”狄南用一只手从包中取出墨镜戴上,“而且……” “恩?” ——而且 狄南听见电话那沉默的呼吸声,他隔着墨镜看窗外大片叆叇的云朵,像是曾今的记忆,被拍成了黑白片段。 “天上有很厚的云朵,非常漂亮。”狄南轻声回答。
狄南听着电话那端的低笑声。他想,有些时候无法释怀是好的,譬如说他们躲避风沙而进行的旅途,那年轻莽撞的少年时光,以及飘过眼底的叆叇云朵,都在回忆里带动他们渐渐有了弧度的嘴角和眉梢,宛如星辰划过天际的柔软弧度,成为永恒的美好姿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