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初恋一生

洛阳凯凯

关于这篇帖子，有以下几句话作为“广告”————
　　　

• 这是我在应试教育之外，第一次尝试写作，也是第一次在电脑上开始自己的“写作”生涯。
• 由于是第一次写东西，所以破折号还用的不多————
• 那是在２００３年，我工作四年之后又回到了校园，周围所有人都是新认识的，这给我蓄谋已久的戒酒提供了可行性————我告诉新朋友们，不好意思，我酒精过敏。
• 然后，我的生活就从以前喝啤酒的地摊儿换成了宿舍里的桌椅板凳，然后写完了这部作文。
• 写作的目的很单纯————记录下这些忘了的话不一定有多遗憾、但是未来一定会让我们感慨万千的东西。
• 我对目前这个结尾很不满意，不知道未来是否会续写，或者再来个《初恋一生2》。
  

            
        
很多年后看这部作文的时候，我才明白，初恋一生，不是让初恋持续了一生，而是和她在一起永远是初恋的感觉。

洛阳凯凯

                                                            一、伤别阿根廷                    
　　　　　　         
　　推着自行车穿过家属院的门口，我低着头。一大早太阳就很毒，加上旁边炸油条锅里那呲呲啦啦让人一下子就想起热油翻滚的声音，让我感到有些恍惚。眼前的一切都有些发白，我想快点走过这一段路。
　　我不想看到那些平时很想碰到的人，那些人会告诉我比分的！
　　昨天晚上爸爸没有象前两个有阿根廷比赛的晚上那样到办公室值班，结果我彻底没看成比赛。不过，我也不太敢看————前几天当老马被查出兴奋剂而退出世界杯后，阿根廷果然被保加利亚那个好不容易攒了一拨人的烂队给做掉了！昨晚又遇上东欧的罗马尼亚，我觉得有些不妙。还是不知道的好————待会儿到了教室，也许大家都没看呢？      
    　那以后又如何躲避呢？
      
　　 “凯，昨晚看了没？阿根廷输得可真亏。”竟然遇到了同学的哥哥！
　　  “嗷，我爹不让我看。几比几输的？”
　　 “二比三，哎呀，没看太可惜了。”
        
　　其实我好象早就知道这个结果，最大的安慰也只不过是有个人来告诉我：阿根廷输得很壮烈！
　　我的喉咙一直滚动着，望着象平时一样上班的人流，我觉的在整个胸腔里，出现了一个空洞，周围的东西慢慢地变成没有————不断变大的空洞，空得难受，空得让人发抖，让人寒冷。
　　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我不知道怎样称呼它，叫‘心疼’？————说‘疼’好象不太准确，应该是一种‘空蚀’的感觉。从那天起，这种感觉便存在了我的记忆中。
　　进了班里，我觉的许多双眼睛在看着我————其实可能也就那么几双而已。喜欢荷兰和英格兰的张昆在这时自然不会再说什么，但小鸡儿他们就难说了。再说，别人什么也不说会让这种难受更加持久！
   
　　我走到他们中间，搬起自己的桌子，低着头要离开教室里那块儿‘论坛’ ————世界杯开始之前，一些不太愿意去想高考的球迷学子，便以教室最后一个吊扇正下方为中心慢慢聚集起来整天侃球。反正没几天就高考了，老师也不太在乎谁坐在哪或是桌子怎么摆。正好这儿挨着后门，我们来去也不影响其他高考希望比较大的同学，老师也就默许了这个特区的存在。结果可想而知，所有在这里的同学已经被世界杯弄得神魂颠倒。而我，更是已经快要忘记高考的存在了。   
　　我搬着桌子，想起自己如何在这里贬低没出现的英格兰和动不动就拒绝为国踢球的‘伪人’古力特，想起自己如何向别人细数着阿根廷的明星，也想起自己在被高考折磨的日子里，如何在炎热与劳累中因为幻想着阿根廷人捧起大力神杯而不自觉地笑出声来的情景。
我搬着桌子，感觉自己就象被人目睹着退场的阿根廷人。我要离开了，我的世界杯到今天就结束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流出了眼泪————并不是因为难过，倒象是为自己对阿根廷的执着而感动。我知道这种有点钻牛角尖的执着更多的是给我带来痛苦，但还是坚信总有一天阿根廷会为我带来那种只有经受了痛苦才能够真正领会的巨大幸福。我觉得伟大。
　　我搬着桌子离开了，甚至经过曹鹏的身边时也没有察觉，安静极了。
　　我在教室的前面找到了一个因为球迷搬走而留出的位置，坐了下来。这炎热的空气，这暴烈的阳光，吊扇忽忽的风声，让我觉得自己正在经历一种巨大的不安，不仅仅是阿根廷的原因，我觉得另一种更可怕的东西开始真正地将我笼罩。
　　那就是高考。就这样吧，高考。
     
　　我低着头，默默地地向正前方瞪着眼睛。脑子里任何一种情绪都不存在，脸上也没有任何一种表情。象一盘被清洗过的磁带，象一潭泛不出一点鳞波的水。在后来一周左右的时间里，当那个炎热的教室里充斥着同学们互相赞美、互相安慰的声音的时候，当其他人踌躇满志或是为了发泄郁闷而大声喊叫的时候，当炎热的气浪让每个人拉起衣领拿起各种复习资料当风扇摇起的时候，当然还有人为巴西或意大利的胜利而高兴地请别人吃冰棍的时候，我就死在教室前面的一个角落里。我不觉得炎热，也不奢望凉爽，不知道害怕，也不知道疲惫，不感叹过去，也不担心未来，我只是反复看着书上和练习题中那些不知看了多少遍的东西，我寂静在一片躁热不安中，发愣着死去。
　　临近高考前的一个下午，学校为大家放了假。别人都走了，我没有走————我好象没有那种迫不及待，我好象很迟钝。我把教室的地面上洒了一些水，坐下来拿出了书。也许我们那帮人去游戏厅或台球厅放松了吧，应该换换脑子了。可是我的脑子，好象没什么需要换的。除了留在这儿，我好象什么都没想过，留在这儿，却也不为了什么。很奇怪。
　　我终于站起来，走到窗口，望望外面的天空。我忽然发现自己在这个教室里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我想了一下，希望曹鹏能考好吧。但没有说出来————那样显得很别扭，也不真实。
   
　　 “凯，早点睡吧，明天就考试了，别看太晚了。”我这一段时间的突然安静已经让家人有些不安。但妈妈说的很对，应该早点睡，要不每天下午会瞌睡的。
　　一连几天都睡得很好。

洛阳凯凯

　　　　　　　　　　　　　
　　　　　　　　　　　　　
　　　　　　　　　　　　　　　　　　　　　　　　　二、高考


　　“寡旦，考得怎么样？”
　　直到孙波这么一问，我才知道考完了。望着校门口这些为了关心而来但却很可能给我们增加负担的家长都如释重负，我才发现真的考完了。
　　“哎，别想了。”孙波不等我回答，已经握住了我的手。
　　“等他们几个出来，商量商量晚上去哪儿。你家人没来吧？”
　　“我没让来，要不我该怕了。”我记得给爹妈交代了很多次。
　　这时，我才感觉到天气实在太热了，该马上去喝点儿啤酒。
　　张昆、小鸡儿和胡磊等一干人等终于出来了，心事不一的样子，但都显得很疲惫。显然，现在去喝啤酒是不合适的，于是我们约好今晚在五号街坊见面。没有等到看曹鹏一眼我就走了。
　　　　　　　
　　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和段猫去打了几把斯诺克。我希望他考得好一点，好让爹妈知道每次我的总分比他低一百多分并不是因为我太笨！中午回到家，终于在觉得很饿的情况下大吃了一顿，然后看了一下午的电视————其间不停的把各种书和复习资料扔到沙发下面，坦然得要命。
　　   
　　虽然长久的压抑并不会马上消失，但晚上在五号街坊见到他们的时候，我终于高兴地笑了。在经常去的那个摊儿上，我们坐在三张摆成‘一’字型的桌子前，开始向不欢迎我们的女老板要啤酒。我们十五六个人每人手里都至少有了一瓶啤酒和一个玻璃杯，在三张桌子左右都能兼顾到的位置上很均匀地只摆了两盘花生米————这也就是老板不欢迎我们地原因。
　　“来，弄！”胡磊象是考得不太好。
　　“弄，弄————”一片咕咚咕咚的声音响起，大家都象是希望汹涌的啤酒能冲走体内包括勾股定理和氧化还原反应甚至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在内所有的高考痕迹。
　　而我，实在是渴了。又有一段时间没喝这玩意儿了，于是借着祈祷曹鹏考好的借口一下干了一大杯。
　　别人以为我没考好，于是发烟的时候非让我也开开荤。但我象以前每次和他们上山下河滩时一样没有接受，而是用我的表情和行动让他们不要替我担心————除了一件事，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担心了。
　　“寡，我还是要上浙大。”瘦脸红红的孙波向我‘重申’这个其实是第一次告诉我的想法。
　　“浙江大学挺好的，只是在北方名气没传开。说‘南方清华’一点也不过分。”我要是向他学习一样好的话，我也会想上浙大。
　　“我没看错，高中三年我一直看你顺！”我俩又干了一大杯，然后重重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波波同志还打了一个让人觉得有什么东西快要溢出来的嗝，显得很有实力。
  　　  
　　第二天，我们去学校估分并填报志愿。
     
　　拿到正确答案仔细看了一会儿以后，我心里的某种曾经有过的欲望忽然被再次唤醒————我发现我考得很不错！也许我能上本科线？那就不用让家里掏钱上自费了。再往下对答案，我忽然在想，我会不会上重点线呢？可能是前面一个星期里的平静造就了我一种极佳的心态，让我在短短几天之内练就了一种熟练和冷静。我发现自己所有会做的题目全都没有因为失误和紧张丢分（事实上没有多少人因为题目根本不会而考不好）。比如我最最害怕的数学，虽然最后两道大题几乎没有做，但前面的选择填空竟然史无前例地全作对了！
　　   
　　如果没有什么大的意外，我发现自己在高考中发挥出了高中三年从未有过的水平！
　　可是重点线————似乎太遥远了吧，能上本科线我就知足了。
　　　　　　　
　　　　　　　　　　　

洛阳凯凯

                                 
                                        
                                                                     三、考上了

　　在7月剩下的日子里，我除了吃饭和睡觉，就是按照约定俗成的时间到台球厅或游戏厅与其他人见面，然后把一个一个的夜晚放在啤酒摊儿上或街心花坛的草坪里，或是把高考期间总是只能浅尝则止的磁带拿出来在各种乐队的金属轰鸣中纳凉到深夜。没有了关于高考和前途的顾忌，也没有了时间和场合的约束，阿根廷失利所带来的痛苦便开始再次朝我席卷过来，而且更加的肆无忌惮。曾经寄托在她身上的梦想和希望真切实在地变成深深的愁楚将我完全淹没，在每一段独处的时光或是热烈寒暄中顾影自怜的瞬间里，我都会在这种驱不散的感觉中难以自拔。一遍遍地细数起自己在对她的幻想中所注入的巨大激情和获得的忘我欢愉，一遍遍在这崩溃后绵延不尽的伤心里反复体会着自己义无返顾的追逐和愈加悲壮的执着————却也只能通过这种为自己而感动的方式获得一点点慰籍。
　　一天又一天，在刚刚考完试之后那种超然与彻底放松的感觉逐渐褪去的时候，我们逐渐感到真正能够解决我们的东西还是高考，于是开始焦虑地等着那一天的出现————这种盼望绝对来自一种无奈。
　　在这段日子里，我又象每一个寒暑假那样不断地想念曹鹏。她的每一个笑容,每一个表情都让我深深地陷入到对过去的回忆之中，这种回忆甚至因为高中生活的彻底结束而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到处蔓延开去。她考得怎么样呢？虽然再过一个多月我们就可能再也见不到了，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够幸福。

　　“听说考试中心的电脑出了点问题，分数可能明天才过来。”听到校园里奔走相告的噩耗，我们感到巨大的失望和愤怒————早早地把三年的结局预订在了这一天，所有的心情都已经准备就绪，如多少支箭已搭在绷紧的弦上。即使多等一个小时，都是一种煎熬————早上从家出来的时候本来已经整理好了心情，鼓足了勇气，也进入了若无其事的状态，可现在甚至又要重新开始盘算自己到底考得怎么样？！
　　等了一会儿，大部分人开始陆续地离开。我们几个凑了一个牌场，虽然只有四个人打，但我和其他朋友们都需要来这里呆上一会儿。
　　‘嘀————嘀————’一辆小型双排座驶了进来，车显得很匆忙。
　　车到了教学楼门口，停了一会儿，就走了，但是有人开始向教学楼围了过去。这一切都让我们注视良久，大家觉得，是不是————时候到了。
　　慢慢地，教学楼一层的几个窗户打开了，有几个人开始向里面打听着什么。
　　孙波扔下手中的牌，用手背使劲抹了一下其实没流出什么东西的鼻孔，朝那几扇窗户走去。我出于不肯最后一个被宣判的本能跟了过去。
　　“章老师，麻烦您看一下我和胡凯的分数。”
　　老师们本来都正在忙着，但是出于深深地理解，章老师开始替我们翻找起来。我和孙波使劲扒着好象看守所铁窗一样的钢筋窗楞，看都不看对方一眼，只等着别人告诉自己无罪。
　　“嗷，孙波考得很不错，754分[注]！”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胡凯吗————也考得可以————”我怎么觉得章老师在安慰我？！
　　 “713分，也过重点线了。”
　　“真的吗？”我俩同时叫了起来。见我俩不敢相信，章老师一边欣慰地笑着，一边抽出两张细细的分数条递过来。
　　“没错，是铅字儿，没错！”我俩一边大笑着，一边交换着看了看。
　　由于下午才正式公布分数，我们把分数条还了回去，不停地感谢着这位第一次让我们感到数学课魅力的老师————虽然我对数学的惧怕已经达到了在考试时动辄出现生理反应的地步。
　　考虑到别人的心情，我和孙波压抑着离开了教学楼。见到其它人不太情愿的朝教学楼走去，我俩也不便多问，只是径直朝校门的方向走去，安静地盘算着怎么抓紧这种心情庆祝一下。
　　到了校门口，发现我们的语文老师正在一块黑板前兴奋地挥舞着。我俩瞪大眼睛把他写的字看了一遍，然后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对方————段猫考了全省理工科状元！这个吃生肉长大的————我俩的第一反应就是骑上自行车，到老段家报喜————孙波也不得不省去了每次考完试就慨叹自己与老段有差距的习惯。
　　这一路上，是一段令我终生难忘的情景。我俩就象两只报春的喜鹊，飞快地超过路上的行人。从身边掠过的一切都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只要一看到对方高兴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所拥有的幸福。于是我俩此起彼伏地对着前面和天空疯狂地笑着————多少年后，我在学习一个英语句式的时候，想起这种笑应该被这样形容：怎么笑都不过分。
　　这一段情景真正让我一生难忘的地方在于————人们经常说，得不到是一种痛苦，得到了也是一种痛苦。在我随后的生活里，确实极少（还不敢说没有）再因为自己得到了期盼已久的东西而能够象这样欣喜若狂————哪怕是肆无忌惮地高兴一下。
　　“段猫，你请客吧！”到了段猫家，我俩不约而同地说。
　　“怎么了？”段猫忍着笑容，一幅秀才不出门但知天下事的样子。
　　“你考了全省第一！”
　　“嗷，我昨晚已经知道了，我妈的一个同学查的。”
　　“操————，你知道是你的事，我俩可是一知道就跑来报喜的，你说中午去哪吧？”我和孙波极其迅速地转入下一个话题。
         
　　我们三个轻松愉快地离开了段猫家，我这时只想快点回到我家。   
　　“噔噔噔”跑上了五楼，敲开家门，妈妈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什么，满脸堆笑地打开了门，爸爸还是不愿高兴太早的样子，手扶着脸躺在沙发上。
　　“我考了713分，重点线才658！”
　　“是不是！哎呀，这回可放心了！”
　　“真的吗！？”爸爸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站在我面前，一脸很少看到的彻底喜悦。
　　“段猫考得咋样？”
　　“考了全省第一。”这回我的底气就比较足了。
　　“到底是人家段猫，就是不一样！”我觉得这话也有一部分是为我的过去平反。
     
　　下午学校正式发布分数，所有的人都到了。在一片彻底高兴和谨慎安慰的喧闹中，我终于见到了曹鹏。她还是那么恬静温柔的样子，一双茫然无措的眼睛使她看上去超级可爱。半个多月不见，她身上少了一些高中生的痕迹，更显出了一些成熟和曲线。但是我知道，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了，我应该想些别的事了————注定没什么希望。
　　在我随着一大群人准备开始一种新生活的忙乱中，我第二次出现了那种‘空蚀’的感觉————因为眼前活蹦乱跳的她将来要陪着别人去生活了。我在一个什么都还不曾拥有年龄里，明白了痛失的滋味。
　　　　　　　　　　　　

洛阳凯凯

　　　　　　　　　
　　　　　　　　　　　　　　　　　　　
　　　　　　　　　　　　　　　　　　　　　四、我的暗恋

                        
　　“这三年里面，你就没有看上咱班哪个女孩儿？”喝了一些啤酒之后，胡磊又问起这个十分古老但从未得到答案的问题。我从来没有告诉他是因为我认为我和曹鹏不可能。
　　“当然有了。”我今天可以告诉他是因为以后我和曹鹏就更不可能了。
　　他猜了一大圈也没有猜到————曹鹏平时极少与班里的人说话。除了她的好朋友或者座位的前后左右，班里有相当一部分人在三年里一句话也没和她说过。所以当我告诉胡磊的时候，他以为听错了。
　　“没错，就是曹鹏！我一直喜欢她。”我告诉他，也告诉我。
　　“怎么喜欢上的？你和她说过话吗？”
　　“我看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不会吧，还真有一见钟情这种事？”
　　“真的。我也觉得挺奇怪的。我上小学一直到初中，从没有到女同学家玩儿过，甚至和女同学不多说话。但是那天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觉得特别舒服，一下子明白了那种感觉。”
　　　　　　
　　那是1991年9月23号，我在别的学校呆了一个月后转学过来的第一天。我被临时安排到了教室后排的一个空位上。第一节课是数学，章老师的课，我一直挺新鲜地到处望着浏览着每个人的后脑勺。这时章老师叫人上去板演————我知道不会是我，名单上还没我名字呢。听到一声————‘曹鹏’。便有一个女孩儿慢慢站起来，转过身走上去。就在她转身那一下，我看见了她的脸。
　　那一眼让我一生都难以忘记。每次回想起来，就感觉到周围什么都不存在，所有的光线都聚集在她的身上。她的安静与可爱象悠扬的乐曲飘进了我的脑海，占据了某一片一直以来蛮荒未开的区域。她显出一幅躲了半天但还是被老师发现的样子，略带些不情愿地慢慢从座位上站起。短短的头发，显得很端庄。柔美、温顺的面孔，内向而蕴藏着活力的表情，让我感觉到一种将会是取之不尽的韵味。
　　我不知道她的容貌是否算是一种能够被公认的美丽————也许不算，也许算，反正我从看她第一眼开始已经无法客观地评价这个问题了————从一开始。
　　那一整天，我都被这所学校和曹鹏所带给我的新鲜而兴奋，回到家里还在回味那一瞬间的感觉。这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梦———梦里的一个同桌，也是短头发，温顺安静的样子，平时没有什么过多的话语，但在我遇到麻烦或陷入困境的时候，她对我那种责无旁贷的关心和寂然无声的默契让我总是感到了命中注定和死心塌地的味道————很有点象旧式婚姻里的女子，虽然还不一定真的产生了爱情，但已经把关心和爱护看作天职而义无返顾。
　　所以我觉得她与我长久以来在头脑中形成的一个理想人物吻合了————而在看到她之前，我其实还没有察觉到那个理想人物的出现和慢慢成型。
　　
　　第二天，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班主任竟然把我安排在曹鹏同桌身后的座位。在为了防止发生早恋而没有安排男女同桌的情况下，那个座位绝对是最佳的————虽然还不是离她最近的位置，但如果交谈的话，她只要朝这边稍微一扭脸就可以看到我了————如果她愿意的话。
　　在这以后的日子里，我开始陶醉于她每一次从教室门口朝我走来，停顿、转身、坐下；也开始仔细地看着她站起、转身、走开，直到用不舍的目光将她美丽的背影送到门外。当她每次朝座位走过来，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也在看，我只觉得教室里的空气随着她目不斜视的表情完全凝固了。我就那样从不例外地肆意欣赏，仿佛也从未在她的脸上扰出一点异样————内向、恬静、羞怯、神秘、高贵、传统、成熟，都有一点。
　　但是，当她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她就成了一个和同桌说说笑笑的小乖乖，一样为自己某一次的成绩而自卑，一样为一点小小的委屈而撅起小嘴，也一样地为每一次将要到来的考试显出担忧和无辜。
　　毕竟和她离得近，没多久，就和她有了几次交谈的经历。便开始为白天和她多说了一些我认为纯粹是无关痛痒的话题而激动不已。一次次地体会快乐、大胆分析、痴心猜测直到总结经验、设计话题，都让我感到美好和兴奋。好象很自然的，我俩的话逐渐多了起来，甚至是没话找话，随便开个头便能天地六合、纵横八荒的到处跑题————最令我高兴的是，相当一部分的交谈都不是由我挑起的。慢慢地，我开始利用走在她的身后的机会精确地比较起我们的身高————我不足一米七，所以不知道该为她明显在一米六以上的高度感到欣赏还是担忧。
　　
　　在高中的第一个春节里，我在一片畅饮喜庆和尽享天伦的欢乐祥和之中，开始细细地想念曹鹏。仿佛突然之间由一个喜欢热闹的孩子变成了动辄独处的少年，我希望这寒假快一点结束，回到教室。
　　终于我们又可以天天见面了，但她对我的反应恰恰是一种需要重新开始的味道。幸好一切都显得比较熟练和迅速了，并不用花费太多的时间和心思。我在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她的笑容————不是那种捂着嘴巴不露牙齿的含笑，而是龇着大牙，一种‘怒放’的感觉。刚开始我觉得这有点不属于典型的‘少女’笑容，但后来觉得其实这是最适合她的，也是最动人的一种方式————任何一种非常非常经典的东西，刚开始都会让人觉得稍微有些怪怪的————就象迈克杰克逊或唐朝的歌声，或者马拉多纳的身材。
　　她朝我回头的动作显得越来越自然和频繁了，即使在看前面的时候，也习惯于把脸朝我这边侧一侧，好象知道我在看她。
这样又过了一个学期。
　　当我度过了一个想念她的暑假之后，回到学校里，在第一天的下午，班主任突然把我调到了教室后面角落里一个新开辟的‘专座’。班主任说我聊天的影响半径太大了（她倒一直没有觉得我和曹鹏有什么问题），还是坐在这个离大部队比较远的地方合适一些。结果我不但得到了两个人的面积，还得到了‘寡旦’这个昵称。
　　说起来很奇怪，我俩虽然还是一个班里的同学，但在以后高二高三的两年时间里，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仅仅是在没有来得及避开的视线相遇下不好意思地笑一下。
　　
　　

大脸猫

一杯咖啡
双腿放在电脑桌上-------给自己摆个舒服的姿势
打开凯凯的帖子

可能有时候的欣赏，真的没理由

大脸猫

洛阳凯凯 发表于 2014-4-28 17:28
一、伤别阿根廷                    ...

不甘心的死去和填充
高压下的适应与转移
和那炎炎烈日一样，让人窒息，窒息

如果这一部分采用短句子，是否会有意外的效果呢？{:soso_e160:}

大脸猫

洛阳凯凯 发表于 2014-4-28 17:54
　　　　　　　　　
　　　　　　　　　　　　　　　　　　　
　　　　　　　　　　　　　　　　　　　　 ...

这种感觉犹如还没有熟透的苹果---青涩，却清香怡人。

锦瑟

内向，恬静，羞涩，神秘，高贵，传统，成熟。。。

锦瑟

我喜欢卡西利亚斯。

苏力

强贴留痕

犀子

名人的作品就是不一样{:soso_e160:}

洛阳凯凯

最近忙了个一塌糊涂，我在更新两段

只是请求一个事儿，此帖再也别置顶了，我自己对进度真的没有信心（每次帖之前，还要校对一下，多少要花点时间）

洛阳凯凯

                                                             五、考上了
                     
                              
　　分数一出来，剩下的就是录取了。现在看来，我填的北京理工大学就显得不是那么遥远了。而且，属于提前录取的第一军医大学也并不是没有希望了。前者是我根据自己的实际而早就开始奢望的目标了，而后者被列入考虑之中则纯属一个意外————
　　五月份的一个上午，经过两节课的忍耐，晚上开夜车以致早上来不及吃早饭的同学们都下楼去买东西吃了，教室里仅剩下我和另外两个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同学。这时候，班主任进到了教室里，扫了一圈最终也只能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胡凯，就你吧——-—过来一下。”
　　我也不知什么事，就跟着老师进了办公室，见两个不认识的人坐在那儿，一个还穿着军装。
　　“这两位是广州第一军医大学的招生老师，你跟他们认识一下。”
我向两位招生老师问了好，然后他们给了我一份招生简章，给我介绍了一下学校的情况。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做一下招生宣传，这期间联系到的学生一旦分数过线，可以优先考虑录取。我大概看了一下学校的概况和专业介绍，又问了一些情况，就把我的资料在他们的笔记本上写了一下，然后离开了。
　　回到教室里，我又翻看起招生简章。学校是不错，但是我不喜欢医学，更不喜欢南方。更让我感到茫然的是军校这个我和同学们都十分陌生的概念。我把招生简章放回了书包里，留作一份参考吧，反正多一条路没坏处。
　　回到家，我不经意间向父母说起这件事，立即引起了父母的极大兴趣。他们正在掘地三尺地为我四处猎取高招信息，怎么会放过这样光临到我头上的机会？！特别是妈妈，一直把‘又是军人，又是大夫’这句话唠叨了无数遍，弄得我和爸爸也有些晕了。从此，我的选择中有了第一军医大学。
   
　　考完试以后的事情就主要是爸爸在忙了。不过由于我的分数比较理想，在他四处奔走收集信息之后，我基本上也就可以在家等着几个学校中的某一个学校来录取我了。
　　最终，由于录取顺序的原因，我被第一军医大学录取了。当一家三口在电视上看到我的录取信息时，一片欢腾。但我此时的高兴不知为什么显得不那么持久，甚至有些被动。而且我在爸爸的脸上也看到了类似的内容————他在一切尽在掌握之后早已不再担心我会落榜，他已经开始考虑以后的事情。
　　是‘军校’这两个字————让我和爸爸都稍微有些不知所措。除了一些来自于文艺作品的感觉，我不知道哪里会是什么样子，但肯定不会是我和同学们经常向往的那种‘典型’的大学生活。而爸爸表现出的是生意人因为一无所知而产生的不安和底气不足。
   
　　当我被淹没在课本与模拟题的纸堆里的时候，当我为大大小小的考试而担心的时候，当我在众多亲友设想我考上大学的‘假如’中倍受煎熬的时候，曾经多少次幻想着自己某一天手里捧着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一下跳起来几丈高，然后双膝着地，给老天爷磕个头————膝盖被磕碎也在所不惜。
　　然而，今天我捧着通知书，为何这么平静？快点醒醒，全身没调动起来吗，怎么不会高兴了？我平静得拿着军校的录取通知书，茫然地想象着别的同学将要经历的、也是我和别人曾经一同憧憬的‘典型’的大学生活————怎么还是只能想象？
   
　　很快，在宴请亲人的茅台酒香和火车开动时父母涌动的泪水中，我告别了一个压力的时代，开始了‘大学’的生活。
   
   

洛阳凯凯

　　　　　　　　　　　　　　　　　　　　六、误入军校   
       　　
    　所有的思想准备和踌躇满志立刻就在广州的骄阳和自己的一身臭汗中消失了。我和来自全国各地的同学们开始在一人多高的草丛中钻来钻去，为的是把这里夷为平地————炎热、潮湿、蚊虫、干渴把我们包围起来。以为初来乍到会给我们一个适应的过程，没想到生活的切换会如此平静和紧凑地完成。干活的间隙，我们甚至没有心情互相过多地认识一下，我只是想问一下这些人是不是和我一样很难想起来高考和上大学这些已经变得十分久远的概念了？
    　除了干活，更让我们感到可怕的是各种教育和会议，当然还有晚上绝杀式的熄灯和总是刚刚睡下就响起的起床号。对一切的熟悉都是在不经意间完成的，没有过多的寒暄与热烈。这里严肃和固定的生活没有因为我们一年一度的到来而泛起什么波澜，每一条严酷的规定和每一张冷峻的面孔也并没有因为我们的无知而给予过多的原谅。
    　在每天干完活回到寝室的时间里，整个寝室都被沉默所笼罩着。大家的眼神都随便朝着某个方向发愣。年轻人并不会因为不认识而沉默————更何况早晚都要认识。伴随着偶尔的叹息，这种良久的寂静让人感到一点绝望。如果说用一个词形容大家在干什么，我觉得是————‘反思’。
    　我注意到一个长得分明象是国民党军官的黑家伙，坐在凳子上一根又一根地抽烟。看着他脖子上粗粗的链子和短小精悍的三角内裤，我心头掠过一丝不安的感觉。也不知道这里让不让抽烟，但是从他的样子看，如果有人因为抽烟让他从这里滚蛋，他会毫不犹豫地收拾行李回家。
    　后来他成了我大学五年里最为形影不离的朋友之一。他叫吴剑，来自于福建————我说总觉得离国民党近吗！当他把链子收到抽屉里，再把刺猬头剃短成了平头之后，就变成了一个非常随和有趣的人，虽然不失狡猾的一面，但绝对适合做朋友。
        　
    　在一步步认清形势和接受现实之后，我们开始习惯了这里的空气。每个人在继续着同样的生活。但事实证明，对于这个现实的接受并不是那么地整齐划一，有的人只是很平静地经历了一次过渡————就象小学到初中，初中到高中；而有些人确实需要一段时间来真正的接受；还有一部分人则在这几年中都没有真正的接受和遵守这种命运————压抑、排遣、漠然、抵触、等待成了五年中永恒的情绪。但无论是否真正地接受，生活都照样继续，学业也照样继续，接受者并不是多么早熟，未接受者也并不是多么地固执，只是个人的好恶与脾性在这种环境中起了不同的反映，并且借着这个环境又延续和放大成为了能够被称为性格的东西，渲染起今后的人生。
    　而我好象一直没有找到融入这种生活的感觉。
         　
    　黯然与失望的情绪使自己变得对一切都不十分敏感，所以军训的辛苦和严酷倒没有显得十分突兀。在经历了一个多月面色黝黑、汗流浃背的军训之后，我也真实地觉得吃点儿苦对一个人确实有些意义，但是军训总结大会上响彻云霄的那些‘经受了考验、战胜了自我、生命更有意义’之类的‘大型’感受立刻让我觉得有些变味，那些对于吃苦的正确认识也因为受了牵连而被冲淡了。
    　更让我感到奇怪和担忧的是，我通过一些灌输给我们的文艺作品改变了对参军的看法。我以前认为后悔穿军装仅仅是因为我个人的性格好恶，而通过我们每次开大会和集合时唱的歌曲里我发现社会已经公认这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例如‘说句心里话，我也不傻/说句心里话，我也有爱’我怎么觉得象是在申辩什么，解释什么。我们傻吗？————怎么带有那么强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特别是几百号人扯着喉咙吆喝时，好象就为了告诉别人‘我们真的不傻，不信拉倒！’还有不少这种‘公开申辩’式的歌词都是在反复‘声明’————‘当兵不后悔’，这个欲盖弥彰的道理每次由许多人齐声合唱的时候我就在乐————‘原来大家都后悔’！连参军的理由也要申辩，类似于‘你不站岗我不站岗谁来保卫祖国谁来保卫家’这样的歌词改变了我觉得军人这个崇高职业本身就很有魅力的看法————原来这是没人愿意干的事（那凭啥我来）！难道就因为这个参军吗？这反倒更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吃亏了！
    　反正大家一唱歌我就在发愁，这种解释和‘狡辩’你扯破喉咙也没有用，唱过来听过去都是咱们自己人，这事得跟人家外面的人说。
    　那些从军训班长身上感受到军营的火热并且沾上一些兵味的同学已经开始习惯于注意我们自己的队列是否整齐以及在各种评比中我们的位置，甚至还经常地讲述那些以熟悉部队为基础、只有当过兵才能领会的军营轶事、笑话————我有些羡慕他们的乐趣和充实。可是我还是对一切十分漠然，甚至是一种颓废。
    　没有办法！
     
   
   

大脸猫

洛阳凯凯 发表于 2014-5-26 18:05
　　　　　　　　　　　　　　　　　　　　六、误入军校   
       　　
    　所有的思想准备和踌躇满 ...

凯凯
记得猫姐等着看呢{:soso_e160:}

锦瑟

凯凯加油，跟进中！{:soso_e160:}

很高兴我没有

马克

洛阳凯凯

　　　　　　　　　　　　　　　　　　

　　　　　　　　　　

七、次品生活

　　军训结束，学习也就开始了。虽然到处充斥着各种纪律和规定，但毕竟还是学校，一旦步入正轨，就又找到了许多学生时代的感觉，同学们身上也开始重新散发出学生的味道。我们本专业本年级的三十多个人称为一个区队，其实就是学校里一个班的概念。而我们专业的每个年级人数都最多也不到四十人，所以共同住在一起称为一个队，这给我们提供了一个非常舒适的交往层次————在顺其自然的高低之分和称兄道弟之间，一方面可以通过高年级提前了解许多东西，更重要的是这种稍微保持的距离感避免了同年级之间可能的利益冲突和朝夕相处中容易出现的磕磕碰碰————所以不同年级的人反而更容易成为特别好的朋友。

　　这让我开始稍微有了一些大学生的感觉，甚至在有些不经意的瞬间感觉不到这里的特殊。在这个时候，我的大部分同学都暗自报着一个连自己都不愿意投入太多指望的幻想————认识某个女孩子，这个女的可能是受人瞩目但偏偏就是看上了自己；也可能是和自己王八对绿豆对上了，就觉着对方顺眼；实在不行有一个自己并不怎么看的上的暗中喜欢上了自己也总算是对自己有个交代！我这种愿望的强烈程度和自身条件都比较有限，但是在小学快毕业自己体育还没有顺利达标的时候，我确实为可能上不了中学也就自然无法尝到早就听说过的‘早恋’感觉而杞人忧天过一段时间。

　　不幸的是，我们全队没有一个女生。

　　当清一色的一大群男生朝夕相处地一起出没于教室、食堂时，就会慢慢地起一些变化。比方说只要教室窗外走过一个女学生————甚至不需要看清楚是否漂亮，只要从着装上确定不是男的就行，我们就会象突然嗅到什么一样不约而同地把视线移向窗外，脑袋像足球场边的大炮筒摄像机一样平行而匀速的跟着她移动一阵，最后大家不是为某个靓丽的身影而慨叹喝彩就是因为那个突然回头的女子确实不怎么漂亮而替自己不值。再比如只要一上年轻女老师的课课堂秩序就比较雅静，不同的是————如果她比较漂亮就可能在她的课上没有人睡觉而且下了课还有人问这问那；如果她相貌平平，那些正在睡觉的会抬起头拿起眼镜看上一眼，然后失望地继续睡去。这些都是比较明显的变化，而日常生活中诸如在食堂里总是充满激情地迎接每一位其他院系女生漠然的眼神、在教室里肆无忌惮地打饱嗝放响屁甚至脱鞋脱袜子这样的细微改变有时真让我们自己都觉得十分可悲————我们本来也是一些为了能品位点小资产阶级情调而愿意把脖子也洗净的知识青年啊！。

　　我开始怀念起以前一个教室里有男的也有女的的时光。套用一句老套的话就是失去了才知道珍贵，怎么以前没有想到过教室里的女生也会突然全部消失呢？！有时，我会反复讲述一些与大家分享起我突然的幻想：

　　“你们说，要是有个女的和你坐在一起，上课的时候老师提问她，她正在为难的时候你偷偷把书翻到那一页————她回答完后坐下的时候，有点儿不知如何表达地向你会心一笑，还有些害羞。那是什么感觉？！”

　　“说得好，说得好，接着说————”我恰恰挠到了大家的痒处，陈延甚至兴奋地笑歪到了一棵树上。

　　“再比如说，你和一个女的坐得比较近，平时也就是借个橡皮问个作业什么的。忽然在某一个下午，男的都去踢球了，女的也都走了，教室里就剩你们两个。你们忽然不知道怎么就把话题扯到了学习以外，开头就是一句‘你生活中是不是有时也会觉得有些茫然？’，然后开始谈人生、谈理想————你们说那有多美！”

　　我还没有说完，就开始有人捶胸顿足，来派遣自己的遗憾，吴剑甚至已经被触到心事一般在一旁沉思起来————尤其令大家受不了的是自己与这种生活之间也仅仅是擦肩而过的微小距离。不过至少在一瞬间，我和大家都在心里爽了那么一下。

　　在这期间，我不断地收到同学们的来信，特别是在各个学校一个多月的军训之后，我开始从他们大量的信中了解到了那种本来我也可以享受到的生活。他们的生活在我看来，是那么具有诱惑力甚至神秘。如果他们中间有几个人在我身边向我讲述大学生活的话，我一定会不停地问“————真的吗？”甚至还会加一句“这样都没人管吗？”我一定是坐在旁边一直听，不时被他们所讲述的趣事逗笑，却没有什么我认为值得告诉他们的————我就只能默默地听着，直到自己觉得与这个话题越来越远，直听到眼神里充满羡慕，直到发觉自己把笑容坚持得有些僵硬，发现自己彻头彻尾和这一切无关！

　　好不容易逃离了高中、躲过了高考，偏偏又进入了一种非典型的大学生活————就好象和大家一样下了血本买了个东西，别人的都是好好的，偏偏我这个是个次品！

　　————而且偏偏就是我！

洛阳凯凯

八、安静与躁动

　　慢慢的，我也开始在新的稳定之后寻找自己的乐趣。这时候，我从家里带来的一些磁带便成了宝贝，许多个周末的闲暇时光和平时熄灯以后的夜色里，我一遍一遍地在枪炮玫瑰、金属、崔健和唐朝们所营造的忘我境界中感到生活的美好。

　　而另一种乐趣目前对我来说应该说带有很大的挑战。在对自己还有些自信的足球方面，我面临着每次随队里足球队踢比赛时都只能上场踢几分钟的尴尬。这种局面只能怪我自己，一是水平确实需要雕琢，而另一方面我发现自己并不喜欢踢正式的比赛————我觉得很紧张，一旦球到了脚下就会感觉眼前发黑，谁都看不到。当然，高年级的同学非常注意给我信心和机会，让我即使上不了场也很愿意每次都去。比起上场，我反而更喜欢比赛开始之前热身时随意玩球的快乐，还有结束后和师兄们互相开开玩笑的乐趣。比起我，我们区队中另一个球员金大则更能让师兄们高兴，他的技术和脚法一看就是具有专业训练功底的，身材虽然不高，但是却具有良好的田径素质，短跑尤其出色。金大让我虽然有那么一丝丝没有成为本区队‘第一球星’的遗憾，但他格外出色的球技在让我心悦诚服之外还给我舒服地留了一点面子和感情上的余地————承认一段比较明显的差距，总比承认一个微弱略施要简单和轻松地多。

　　我大学的足球生涯在当年十一月份的‘三好杯’足球赛中正式开始了。我是19号，在比赛时经常坐在广州11月初晴朗的蓝天下瑟瑟发抖，而且非常紧张，但我与所有由于坐冷板凳而与教练闹翻的球员不一样————我时刻害怕上场，我害怕那种眼前发黑的感觉会坏了大事。

　　虽然在以前学校每两年一次的‘三好杯’足球赛中我们队拿了四次冠军，但这次我们队不幸地在冠亚军决赛中倒在了互罚点球中，这让一些高年级的同学留下了眼泪，甚至号啕大哭。我的感觉怪怪的，好象有些出乎意料的麻木，也许我还小。

　　这届比赛我只上了5分钟，然后那种害怕踢正常比赛的心情更加强烈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平时课后活动时间没有压力地踢着玩儿！

　　在足球和摇滚乐两条精神的双腿逐渐长出肉芽、骨血丰满之后，我开始觉得自己好象除了换了一身军装以外，和以前或者别人相比差异好象不那么大了。早上出操起来早一点儿，排队、叠被子一类我觉得只是让生活更有秩序，习惯了也就算了————别人的生活也会有许多的不如意，况且上学是全部免费外加津贴的（但不知毕业后的前途如何）。

　　

　　但是有一个问题却怎么也解决不了，而且在特殊的生活环境下显得越来越突兀。在没有女生的生活环境里大家虽然可以非常地随便，不讲卫生，不修边幅都无所谓————甚至可以‘塑造’出一种惬意但不太正常的‘坦荡’，但是就象大部分的快乐其实都离真正的幸福很远一样，在一点阳刚、粗鲁和放浪之后，谁不幻想一丝温存和细腻？

几个月了，我总是满怀激情地迎接着女学员们一双双冷漠而又仅仅是掠过的眼睛，无论晨夕晴雨，无论忙闲哀喜，总是充满了希望和憧憬。虽然没有获得过任何的收获和惊喜————甚至是值得自做多情一番的根据也没有察觉到，但我仍然寄希望于天道酬勤或是时来运转。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发现自己的目光变得越来空洞，渐渐地失去了那么丰富充沛的目的性，而仅仅是出于习惯或是因为充满男生的生活环境而被强化了的本能。

　　终于，我发现自己的‘心’在飘来飘去之后，总还是会回到过去，回到对曹鹏的深深回忆之中。开始我觉得这样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后来觉得不真实地面对自己好象更没有意义。于是这种思念慢慢变得没有边际，难以自拔，特别是想到她可能已经恋爱，正在与另一个在我之后认识她的人耳厮摩鬓，并正在把那种死心塌地的感情完全投入到他人身上，那种曾经出现过的那种‘空蚀’的感觉就又会出现。

　　　　　　

　　而这个时候，一向被认为‘不解风情’、刀枪不入的吴剑竟然开始拿着一张照片整天地端详起来。他就那样经常地靠在我对面的床上，吞云吐雾之间仔细地看着，另一只手拍打着肚皮，踌躇满志地看着那张照片————直到有一天以“这个女孩可能并不算非常漂亮但我就是觉得看着舒服”这样一个普通的开场白然后就唏哩哗啦地讲述起一段朦胧。我于是无端地对吴剑因某人动心而感到新鲜（仔细想想觉得其实他动心可能会比别人还要容易许多），后来发现更难得的是他所表现出来的从未有过的严肃气息。照片上的人果然就是他的一个高中女同学，娴雅文静的样子。于是我就经常和他在校园的某处或是乐器房里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谈论和猜测起她对他的感情和兴趣，以及他给她写一封信所能引起的所有发展。

　　我一边谈论着他，一边在心里比葫芦画瓢地酝酿着一个关于自己的美丽故事，只有当我为最终情节的发展感到陶醉和壮丽之后，才甘心收住思绪回到现实之中。其实如果真的把我自己和曹鹏套进吴剑故事中的两个角色上，我觉得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可是她现在也许已经有了男朋友呢？也许毕业后她已经渐渐地把我当成一个很普通的老同学呢？也许我俩之间在我看来热火朝天的谈话根本只是因为我在高中以前很少和女生说话而产生的自做多情呢？还有很多个也许，这么多的也许让我觉得我的企图最终只会造成尴尬。

　　　

　　渐渐地第一个学期就快要结束————结束的标志，就是在我们正为迎接一门门考试而有些焦头烂额的时候不期而至的列车时刻表以及关于订车票的通知，它们就那样照例被贴在寝室的门口，很现实地向我们承诺着黑暗之后就是黎明这个真理。同学们都在争先恐后地查着那些其实已经比较熟悉的车次————即使是因为某个车次的时间没有变化也会引起一阵不小的欣喜。

洛阳凯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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