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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査皓(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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査皓(M)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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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3 16:0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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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秦时明月 于 2014-5-20 11:01 编辑


  相对地,我喜欢从这道立交上绕行。
  
  这个地段属于三环,东面是一条傍城而过的江,当车子走经一个恰当的位置,透过错落而粗壮的水泥柱子跟桥面间隙,是能看到江面上的渡船的。不过,很快它们会被另一道立交遮蔽掉。从回家的距离来考量,这显然是一条远路,如果仅仅是为了几秒钟辄逝的渡船影子,我想我不会这么选择。然而,这条路的西面,是南山。青山是遮不住的。南山不高,但非常绿,绿得你几乎无法判断它的植被。当然,如果你曾亲身前往,便知道那是漫山的竹子。它们有的刚起新笋,而有的,竹节浑圆厚实,黯黛色在皮面上久久沉寂,没有苏醒的渴望与迹象。
  
  我像很多个下午一样,开着车,跟手指上的万宝路一起,在这条路上行走。路面回旋,低幅地渐变着高度,似乎没有尽头,如果有,那也无非只是江东某个别墅群里的某间私人车库。这样一想,“家”这个意念开始无力闪烁,然后渐渐微弱,熄灭在动力强劲的马达声中。最近大面积降温,整个南国都透着凉意,不时地,会有一场微雨降临这座城市。间或从车窗往南山侧目,一片翠绿在薄暮中层层往上,直到与一片又一大片的奶色雾气碰触,然后纠缠、交媾,最后消失在眼底、天际。
  
  这是两刻钟之前的事。
  
  而此时,我站在车外,手里的烟是新点的,南山已经远去。我盲目地往某个可能暗藏绿意的方向虚望着,目光被高楼以及高楼间突兀的霓虹挡获后撤离,又回过头来。耳朵里是嘈杂的人声。有激烈的吵闹,无力的劝解,还有绝望的哭泣。不远处,一辆红色跑车正前的位置是一辆四桥货车,货车稳稳停在那里,而紧跟其后的跑车稍稍有些歪斜,从后面看过去,之前俏丽、顺滑的车顶已然嶙峋起来。它死死插在货车尾部,看起来无心而决绝。穿着白底黄条背心的警察忙碌着,警戒线正在收圈。看来一时无法再前行,我横向走一小段距离,错过其他车身还有几个路人、警察的背影,刚盈出一隙狭窄的视线,一地鲜红瞬间染透眼底,它们没有停止,还在路面上慢慢逶迤,且身份不明。
  
  我深吸了一口烟,然后使劲扔掉,回到车里。关上车窗的时候,我闭上眼睛,打算拨个电话给小许。按下快捷键,是个陌生的彩铃。又换彩铃了。小许太年轻,喜欢变化着的东西,衣服、化妆品还有拎包等等,好多牌子在她手里经常更换。有一次出去,说是跟闺蜜紫烟到商场扫货,回来后将一大堆廉价品牌往大沙发上一字摆开,在我面前如数家珍时,眼里无限欢喜。我说,这都是些女学生爱穿的东西,鲜艳、便宜。她翻检着纸质的、塑料的衣牌,努努嘴说,什么呀,你看这些名字,多好听呀,你不喜欢吗?我一把将她扯过来,本想扯进怀里,却摁在了沙发上,手伸进她裙底的时候,我在她唇边说,你喜欢就好。微热很快从我指间漾开,小许露出微微痛楚的表情,轻哼着缓缓闭上眼睛,含糊地叫了我一声,伟。
  
  你吃饭了吗。问小许的时候,彩铃已经响了一会。
  
  我刚准备起来,这么早怎么就想着打电话。惠媛在几千里外的大洋彼岸轻笑,声音黏着薄薄睡意。
  
  我一看电话,怔了一下,马上说,哦没有,在香港的时候,我睡眠不好,早早醒过来就喜欢捏弄你,现在,也一样。
  
  你啊,年轻时候就没个正形,尤其在我这里,现在还是改不了。
  
  对话很快轻松、自然下来。
  
  惠媛去美国进修,为期两年,半年前回过香港一次,短短停留后又离开——她说,现在,总算有时间跟条件去学一学当初不得已放弃了的东西。那天她走的时候,我忽然掐灭了烟蒂,快步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把脸埋在她后颈的发丝里。惠媛把手从门把上拿回来,想转身,我抱得紧她动不了,于是她把包直接丢地上,双手覆住我的手掌慢慢摩挲,声音一如刚认识的时候那般轻灵,却有些颤,她说,你要照顾好自己,伟……我们都已经不再年轻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内地分公司那边的事不必太亲为,少去酒吧,抽烟要节制,我很快就会回来。
  
  你在听吗,伟,你要照顾好自己。电话那头,惠媛声音大了些。
  
  嗯,我在,那你也保重。说完,惠媛没有马上挂电话,而我也没再讲话,她笑了一声后挂了。
  
  惠媛在小许这个年纪的时候,跟我去南山游玩。顺着一圈圈盘山路道走上去,然后又下来,令人精疲力竭。坐在山脚竹荫下的木长椅上,手里握着矿泉水瓶,里面的凉开水已经所剩无几,我们满头大汗,形容狼狈。
  
  惠媛用手指一颗一颗摁灭我脸上的汗珠,问,伟,你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说,租个小房子,跟你天天睡到红日三竿。
  
  惠媛抽了我肩膀一下笑了笑,眼睛直直看着前面,眼底一片清澈,淡过几片竹影。她说,我想有一块地,我们种着它,里面生长着一些你、我喜欢的粮食。
  
  而如今,我们有很多地,里面种着的却是无数的房子,房子里有无数的人,年复一年,生来死往。
  
  喇叭声繁杂起来的同时,警察敲我车窗示意开始通行。
  
  天空已经完全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周遭陆离的光影,广告牌的,巨型电子屏的,还有远处高楼底下、顶端的颀长光束。我定了定神,仔细翻出小许电话,确证过后拨了过去——却是占线。我随即挂断,看看时间,八点半刚过。
  
  一路堵堵行行,折腾老半天终于到达,往车库停好车,开门、进屋。屋里灯光很亮。
  
  我在的时候,小许不会开那么多灯,因为我说过我不喜欢太亮。
  
  那样,让人分不清白日与黑夜的距离,恍惚感会趁机在内心作祟,令人无法入眠,尤其惠媛去了美国之后。
  
  可小许喜欢灯光。她曾说,小时候跟奶奶呆在老家,屋子里的低瓦数白炽灯像锈水样的黄。
  
  小许,还有她的电话一起躺在大厅的沙发上,似乎是睡着了。玻璃茶几上的笔记本也还亮着,里面,有尚未关闭的对话框——
  
  大漠飓风:柔云,照顾好自己。
  
  木鱼:我知道,阿风。
  
  柔云是小许的名字,而木鱼是我给她取的名字。
  
  照顾,这两个字在脑子里跳跃了几下,我心里干干地笑了一声,不再流连其他内容,轻轻脱下外套给小许披上,默默去楼上卫生间。
  
  莲蓬“噗”地一声绽放开来,水有点烫,但我没有动温控开关,任由激热在肌肤上一寸一寸倾泻、蔓延,直至灼痛,才移出水帘。
  
  转过身,走到落地镜子面前,它像蒙了一层纱,里面的人影素不相识。我香港的房子里,有一面同样的镜子,里面有我熟识的人,一个是自己,一个,是惠媛。
  
  我坐在镜子前的红木凳上,那一刻我们无比赤诚。惠媛盘起清洗完毕的长发,面容清洁、淡若茶花,她站在我身后轻轻捏着我的肩膀,我的头依靠在她胸上,有细碎的水流自她的肌肤与我的毛发间浅浅划落,一下又一下。
  
  惠媛嘴角微微向上一弯,露出白牙齿,眼角有了细纹,她说,当年,你是那么瘦。
  
  我说,那你使劲儿捏捏,从上到下,把我捏回去吧。惠媛真的就顺着肩膀,往下,肋部、腰,再往下时,我一把捉住她的手,往双腿间拽。惠媛本能一缩手,却是徒劳,我们大笑起来。惠媛有一双属于女人的最好的手,她收了笑,仔细由下往上又捏回至原处时,我已经开始沉堕的肉身似乎浮了起来,我缓缓闭上眼睛叫了惠媛一声。惠媛应我,说,捏疼了吧?我没有回答她,我说,无数个清晨,我把你从睡梦里捏弄醒来,今后,就在这里,慢慢还给你了。
  
  睁开眼睛,镜面上的水汽已经散去,里面的肉身熟悉而又陌生,我们两两相对,却是孤身一人。
  
  小许醒来时,见我披着浴巾坐在沙发旁边抽烟,有些诧异,拿开我披在她身上的外套,说,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醒我。我微笑,说,吃饭了吗。小许揉了揉眼睛,把稍乱的头发顺了顺又撅嘴问,怎么不叫醒我呀,伟?
  
  看你睡得熟贴,打算先洗个澡再叫你,刚刚才下来。我说。
  
  小许扭头看到没关的电脑,回头看了我一眼,急忙边倾身去关边说,哦……先前吃过些甜点,已经不想再吃东西了,我给你煮点吃的吧。
  
  不了。我把烟摁灭,说,要么你先休息,要么自己网上玩一会儿,我可能要出去喝点东西。小许直接点到关机界面,电脑屏幕失去了颜色,成了黑白世界。她停下手来,有些不知所措,说,还要出去吗?我起身近前,伸手摸了摸小许的头发,最后手指停留在她嫩滑的脸上,说,早先路上遭遇堵车,在车上睡着了,一时间可能睡不好。
  
  在夜里,我是不会带小许出去的,尤其是酒吧那种地方——即便带,她也不会再去。
  
  从香港过来一段时间后,去公司附近一个热闹的酒吧喝酒,刚坐下,就看到小许被三两年轻人围着,几个人明显已经喝醉,有哭声传来时,我走了过去。
  
  结果,碎掉几个瓶子,打爆了其中两个人的头,另一个却在混乱中往我手上划了一刀,见有人报警就跑了。惠媛说得对,确实不再年轻了,否则三两醉酒的混混面前,不太可能挂彩的。随即,我带着一道刀口,还有素不相识的小许回到新购置不久的别墅。
  
  不再开车,走在路上,我大大呼吸了好几口凉空气,激热过后的凉爽令人清醒,藉此抵御万千霓虹带来的眩晕。没时间、没目的地走着,不自觉间前面就是“紫晶茶语”了——到分公司以后常去的一个酒吧,档次不错,环境适宜。老板姓查,是个年轻人,他找来的歌手有别那些夜夜笙歌的群落,他们低吟浅唱、技艺不俗。
  
  抽出一支烟,想了想复而放回去,拨了紫烟电话。
  
  我说,休息了没。
  
  还没有。紫烟像是在喝东西,说,你们呢?
  
  她在家,我出来走走。我说,你有空的话,出来坐坐。
  
  她笑,说,原来都不是夜归人,我在“紫晶茶语”,你直接过来,你请过我不少次茶了,这次我请你喝酒。
  
  紫烟跟小许是同学,家境不错,在学校的时候对小许比较照顾,毕业后两人又都在这个城市工作。
  
  小许住进我别墅后,我给她换了个轻松的工作,只是时间多了小许反倒更孤单,不停地买回许多硕大的布玩偶,同样,也是各种稀奇古怪的牌子,她说她喜欢。我说你不是有个常煲电话粥的闺蜜么,可以带来家里玩,我在的时候也可以,只要你朋友不嫌我无趣。小许很开心,第二天就带着紫烟来家里吃饭了。那天,是我亲自下的厨——做了二人都喜欢吃的油爆大闸蟹。小许曾说紫烟比她小一岁,可见到后,我发现紫烟却像个姐姐,讲话得体,举止大方,眉眼里也隐约有异于同龄人的心思。
  
  紫烟独自坐在一个小角落里,墙面有自地上陶盆里牵织上来的鲜活植物,紫烟手里夹着一支烟,烟雾跟植物叶子亲近过后又优雅离散。桌上一瓶红酒,只剩一半了。
  
  坐下来,我笑问,之前可没听你讲,也没见过你会抽烟。
  
  拿一只杯子。紫烟对经过的侍应生说了一句,回过头来看我,脸上有淡淡酒红,鲜活却又落寞,说,偶尔抽,呵呵,不过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不像小许,什么都跟你讲。未必。我想起前会儿小许忘关的电脑,说,你们年轻人的心思,我算是跟不上,也不想跟了。紫烟今晚妆容浓烈了些,我稍稍觉得遗憾,它们遮蔽甚而更改了她本来挺俏丽的容颜。
  
  杯子拿来,紫烟要给我倒酒,手伸出纱织衣袖,手腕上的两圈银饰叮铃作响。我信手遮了下瓶口,说,我喝威士忌。她又给我要了威士忌,紫烟没再多说话,兀自举起酒杯,暗红的汁液在晶润的上唇跟舌尖那里稍稍一阻,继而消失不见。
  
  查皓今天又不在吗?我四顾了下,问紫烟,说,难得看到他在,你倒是常来。紫烟说,管他呢,人家是老板,爱哪儿逍遥哪儿逍遥。
  
  我笑笑,没再多问。
  
  喝了一会,紫烟摇着手里的酒杯,眯眼斜睨了下我,我笑问,有什么不对吗?她没说话,另手伸过,手臂白皙,往我衣领处一拈,指间多了片枯叶。
  
  紫烟将枯叶轻轻搁在酒杯旁,就着酒意,说,大叔我给你弹首钢琴吧。大叔?我重复了下笑出声来,说,行,那就给大叔弹一曲吧。紫烟起身,绕过桌子,过我身旁时有些晃荡,一手搭我肩膀上支了一下,又晃晃荡荡地往歌台上的钢琴走去。之前,她从来没讲过她会弹钢琴。
  
  紫烟人已微醺,十指却利落、灵活,琴声飘在整个酒吧里,清澈、甘洌,如浊酒一杯又似一秋淡尽,寥寥无恒。酒吧里稀朗数人,如我,倏忽循声默默眺望。
  
  独自出去喝酒,无意间被音乐吸引,第一次来到这个酒吧的时候,还不认识紫烟,当然也包括小许。我找了一个僻静的位置,要了威士忌,边喝边听歌手吟唱时,查皓走了过来,给了我一杯更好的酒,说,大哥看着面生,第一次来这里?我说,确实是,怎么,请我喝酒?他笑笑,说,这个小酒吧是我的,大哥空时常来坐坐。我说,酒算你敬我的吧,咱俩喝一杯就行了,兄弟倒挺会做生意,你这地儿调子不错。
  
  跟查皓喝了那杯酒后,就少有再见到他,而我成了常客,其间,间或会请紫烟在这里喝点东西。一来,她是小许好朋友,二来,紫烟心思沉着,跟她聊天是个挺不错的选择。
  
  偶尔再遇,查皓会跟我喝着酒聊上一会,比较有想法的一个年轻人,精神劲儿足,重要的是还是个执着的主。他说本来是在部队的,前景也算不错,却忽然退伍来到这个城市,然后开了这个酒吧。赚钱是次要的,主要是在这里等一个一直不愿相见的女孩。
  
  具体缘由查皓似乎不想多讲,我也没兴趣多问。只是听查皓提起的时候,我笑了,我说,我年轻的时候认为最值得为之执着的是财富,后来才知道,当初之所以会那么想,是因为我先于财富之前,早早就得到了弥足珍贵的感情。查皓倒也聪敏,说,嫂子……她人很好吧?我说,她是我当年的学姐,我们一路走过来,而今在属于我们的土地上种着一些粮食,不多,够生活。查皓眼里掠过些许失落,说,大哥平和、安乐,令人羡慕。我说,但我却羡慕着你们这些还心存执念的年轻人。
  
  酒喝尽时,夜已深。紫烟望着我傻笑,我看着她微笑。
  
  她叫了侍应生,侍应生走过来时,她却已经趴在桌上,兀自将钱包伸出递给侍应生。对方有些无措,转过头看我。我起身,接过紫烟钱包后,从自己钱包里拿出钱结了帐,扶她离开。
  
  到紫烟住处时,我扶着她,她径直到房间里。出租车上吹了一些风,紫烟清醒了一些,要给我倒水,我说,今晚已经喝了那么多水,不是吗。她笑了。我说,你先躺着,水在哪里,我去给你倒。她手上的银饰叮铃作响,懒懒地指了指客厅。
  
  房子不错,我没开灯,在角落里找到一只小型饮水机。端着水回房间时,紫烟兀自那里脱衣服,我停了停,端着水坐到沙发上。紫烟默默脱完,房间里灯光柔和,包裹着她青春、丰腴的肉身。
  
  紫烟看着我,说,要么留下来,伟,要么就回柔云身边吧。
  
  我看着她,目光自她身体而上,待触及到她迷离眼神背后的落寞,便抽离了。我站起身来,上前把水杯放在床头,关门离开。
  
  回到别墅,躺下准备足足睡上一觉时,小许却说话了,我原本以为她睡着的。
  
  她说,你去哪里了?我说,在“紫晶茶语”遇到紫烟,一个酒吧,要不下次带你一起去。小许语气有些硬,说,你喝醉了吗,我讨厌酒吧那种地方,你们自己慢慢喝吧。我摸着自己手臂上的刀痕没来由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之后经常在“紫晶茶语”跟紫烟喝酒、聊天——有时候是她主动约我,有时候,是我自己去了才看到她已经在那里。而查皓却再没出现过。而送她回去那晚的事她只字未提,当然,确实也没有什么事,一切自自然然。
  
  有一天,紫烟说,人有时候很奇怪,柔云,生得这般乖顺,却是个兀自在感情里飘泊的人,大学里的恋爱无疾而终,而那次酒吧醉酒,也无非是因为网上的恋人悄然离去。我说,这些我还真不清楚,她没讲过,我也没多问。紫烟笑道,你这么一说,我竟显得八卦了,不过事实就是事实,我也没想过刻意去避讳——她很单纯,却很寂寞。我突然有些兴致,说,那你呢,说说。紫烟摸出烟盒,伸给我,我摆摆手,她取了一支自己点上,说,我看起来是不是比她要张扬许多,我知道你们嘴上不说,心里却是这么想的,自小父母对我也算是富养,他人往往以为我阅人无数,其实,到这个酒吧之前,我并不知道什么叫倾心与感情。
  
  她捕捉到了我眼里的疑云,淡淡道,先是冷眼拒绝,而今,查皓他已开始在躲我。
  
  这个……我真没想到。我实话对紫烟说,甚至我都不觉得他跟你比跟我熟络。紫烟笑出声来,烟雾扑呼四溢。你这不着相了么大叔,哈哈……我们经常在网上彻夜长聊。紫烟的笑忽然碎落在酒杯里,话音低了下去,她说,当然,他讲得最多的是另一个人,她,是他在网上认识的。
  
  我尴尬笑笑,举起杯子说,喝酒,一切顺其自然吧。我当然给不了紫烟更多劝慰,感情的事,旁人最是无计、无由。
  
  惠媛在电话里说,我想念你,伟,却一时无法回到你身边。我说,你安心在那边做你的事,分公司的业务开展得很顺利,我们很快就能相见。惠媛有些哽咽,声音里却努力含着笑,说,你看我们,在一起都这么多年了,还跟年轻人那般矫情。听着惠媛强颜欢笑,我也有些眼热,说,惠媛,其实……我很爱你,惠媛。
  
  惠媛并不知道我目前的事,当然,在认识小许之前,我也从未有过任何此类的事,三两女性朋友,她都熟识。当年,我跟惠媛憧憬着土地跟粮食,我们一脸天真,像孩童那样欢乐地傻笑时,她说,伟,你永远是我眼中的好孩子。
  
  挂掉电话,我抹了抹眼睛,扭头就看到了小许。
  
  她手里端着一杯清茶,站在那里。我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我身边。我接过她手上的茶放下,回手扳过她的脸,才发觉我很少仔细好好看看这个日夜陪伴的年轻女人。她的眼神单纯、无助,甚至有些怯懦,眼底却又有着某种执拗与渴望。当初将她带回这里,我并未考虑太多,确实也无须考虑太多。然而,结果是她留了下来,这是一个迟早需要面对或者说解决的事实。我说,是我妻子的电话。小许说,我猜到了。我说,我迟早会离开这里,或者说迟早会离开你,你要明白。小许眼里有些许泪意,说,伟,这些日子以来,你很照顾我,很照顾照顾,可你几乎从未叫过我的名字,我知道,我只是一个陪伴。我说,我不认可你这样想,却也无法辩驳。
  
  那我到底是什么!?小许很少这么大声。我皱了皱眉,起身说,夜深了,休息吧。小许坐在那里,泪眼里有了恨意。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如常。只是小许开始长时呆在网络上,有时候我准备休息,她在电脑前说要晚些才睡,我半夜苏醒过来,她仍然不在旁边,而楼下灯火通明;小许的电话也常时占线,尤其晚八、九点钟的时候,几次过后,我已不想再轻易拨打。对此,我从未多言。在我心里甚至都不能说这叫纵容——是包容或者宽容吗?似乎都不是。后来我想到了自由。是的,自由——这应该是我唯一能给予她的东西。但我真的不清楚这是不是她想要的。
  
  一年后的一天,紫烟忽然打电话过来。
  
  语气淡淡的,她说,大叔,明天我生日,你跟柔云得来,地点晚些给你。我说,哦,生日快乐,我会来,只是你是不是要给小许也说一声?紫烟若有似无地笑了一声,说,讲过了。
  
  第二天晚上出门前,小许在屋里倒腾了许久。她已久不出门,我不在的时候她甚至连外卖都懒得叫,垃圾筐里长时有残迹斑斑的泡面盒,房间里大多是换下未洗的睡衣,至于大厅里那些她以前狂购回来的大号布偶,一个个姿势狼狈,怕是再也无人问津。她说,紫烟也真是的,我说没空她不依,我说让她到家里来过她也不依。我沉默了下,说,你们是那么好的姐妹,生日不去怕是不太好的,而且她应该会请一些其他朋友,即便我们不介意,她又怎么好带到这里来呢。小许在化妆,停下手看了看我,怔了怔没再说话,继续在脸上匆匆勾划。妆镜里的小许,妆容突兀,憔悴不堪。
  
  一开门走进包厢,我跟小许都楞住了——偌大一个包厢,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很快也楞住了,他就是查皓。
  
  小许嘴角有些颤抖,说,阿风……查皓,你怎么在这里?!查皓站起来,瞪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小许,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了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我似乎瞬间明白了些什么,甚至有些想笑,许多事真的很巧很无奈——也很有趣。紫烟讲话了,语气依旧淡淡地,她说,大叔,你俩打算就这样站着么。我当然不会就这样站着,我径直走到座位上坐下,把手里的蛋糕放在桌上,开始点烟。你也打算站着?紫烟似笑非笑地望着查皓,查皓缓缓坐了下去,目光却一直在小许脸上,小许站在那里,目光却在紫烟身上,隐隐透着针芒。可别这么看着我,柔云,坐吧。紫烟转头对查皓说,大叔不用介绍了,你们见过,而这位是我老同学柔云,大叔的……
  
  够了!查皓大喊一声,起身过去不由分说地扯住小许的手跑了出去。
  
  当我知道查皓等的人就是柔云时,我并未打算做今天的事,可后来我发现柔云根本不懂得拒绝任何感情,这样的女人大概对多数男人充满魅力。紫烟大声说,可这种魅力让我不齿,这是一种可耻的无辜,既然不懂得拒绝,我当然不会让她得到——而且,那是我喜欢的男人。
  
  只是……对不起,大叔。紫烟说完,开始伏在一桌子珍馐前哭泣。我走过去,伸出手,可却停在了半空——最后我说,生日快乐。然后转身离开。
  
  回到家里我沉思了半晌,还是给小许发了个信息,我说,早点回来。小许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我,嗯。我拿出威士忌,喝了一杯又一杯,喝到眼目迷蒙时,才发现自己好像是哭了。我知道,我想念惠媛了。而小许,终究是一夜未归。
  
  第二天小许回来时,我还没有起床,她默默坐到我身边,疲惫的脸上毫无表情,嘴角还有些许淤青。我说,你,没事吧。小许似乎没听见,却忽然转过身狠劲儿捶打我,声音里夹杂着哭腔,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我到底是什么,我到底算什么……
  
  我要回香港了。
  
  我把一张卡,还有已经过了户的房证留在别墅里,本来还有一张纸,可我坐了一夜,始终没能写下只言片语。走的时候是清晨,小许又几乎上了一个通宵的网,她睡着了。
  
  惠媛要回来了,我们终于就要相见,我们说好的再也不会分开,一起种着地,一起看着里面的粮食茁壮成长,然后跟它们一起归于永寂。
  
  几天后,我在香港见到惠媛,却是在伊丽莎白医院——她执意不要我去接,自己从机场回来时,不幸遭遇车祸。
  
  重症监护室里,她的面容被白纱布层层包裹,我已经看不到长时惦念着的她本来的样子。此刻的爱人什么也看不到、听不见、说不出,跟未出生时一样。
  
  医生说,能不能再醒过来,是个未知数。我此时已经是个没有魂魄的人,目光是虚的,似乎再无法聚焦任何事物,声音嘶哑得几乎自己都听不见,我说,我能做些什么吗……


  医生说,多给病人按摩一下身体,讲一讲话吧。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漫长而充实,我每天给惠媛捏肩膀、胳膊和腿,给她翻身、擦脸,陪她讲话。
  
  我对她说,看,我还你了惠媛,我都还给你了,你知不知道啊。我说,惠媛,我已经不抽烟了,酒吧也一次没再去过,我要在南山脚下买个房子,那是你喜欢的地方,你好了以后,我们一起种你喜欢的东西。
  
  两年后的一天,我孤身一人在偌大的空房子里打开紫烟发来的邮件——
  
  我跟查皓结婚了,听说柔云有来,可没等我们见到,她就走了。大叔你保重。
  
  我删掉邮件,抽出一支烟,却一如近常地不再去点燃它。将烟放至鼻尖时,我想起了什么,一扭头——墙面巨幅相框前,素华已久未置换,里边的人犹似初见,年轻的脸上笑意暖暖。
  
  我在这笑容里彻底老去。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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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4-5-13 16:05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秦时明月 于 2014-5-13 16:10 编辑

狐狸:玩个同题不?
老秦:啥???
狐狸:同题,主线我来出,但各自发挥着整……
老秦:就一玩儿嘛,行啊。
--------------
老秦:我整完了。
狐狸:擦……我这有个妹子,可能要过两天才弄……
老秦:明白、了解,嗯。
狐狸:我先下了,妹子又来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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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4-5-13 16:05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秦时明月 于 2014-5-20 11:3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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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4-5-13 16:05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秦时明月 于 2014-5-20 11:01 编辑

[mp3]http://sc.111ttt.com/up/mp3/103246/1971D023F867C15EFF6D7EB35A11BF94.mp3[/mp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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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4-5-13 16:24 |只看该作者
请蓝鱼儿先行查收我偶小秦的文字,我的晚些日子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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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4-5-13 17:13 |只看该作者
额,小秦出手果然不凡,待等大秦接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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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4-5-13 17:23 |只看该作者
又擂台了,端马凳去!{:soso_e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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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4-5-13 18:47 |只看该作者
回二锦:俩姑娘扯远啦,这是版油间约着给散版打个酱油,PK、擂台什么的等赛事吧——当然了,哥这连年征战也挺无趣的,即便有赛,也看时间跟心情吧。{:soso_e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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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4-5-13 20:43 |只看该作者
音乐很好听,细碎、空灵,犹如串珠,是雨珠,还是泪珠{:soso_e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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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14-5-13 21:01 |只看该作者
先顶,等沉静一下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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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3 21:02 |只看该作者
你们是什么题啊?说出来让大家琢磨琢磨,打酱油也得有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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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3 21:13 |只看该作者
苏力 发表于 2014-5-13 21:02
你们是什么题啊?说出来让大家琢磨琢磨,打酱油也得有谱不是?

哦,就是以前些天狐狸哥的朋友蓝鱼儿发散版那个同名连载为蓝本改写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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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3 21:18 |只看该作者
繁体 发表于 2014-5-13 16:24
请蓝鱼儿先行查收我偶小秦的文字,我的晚些日子奉上。

你瞅过就成,差我交了哈{:soso_e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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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3 21:26 |只看该作者
{:soso_e120:}来看看明月哥哥,貌似介擂台打滴挺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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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3 22:01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有点意思啊,有王家卫电影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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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3 22:03 |只看该作者
读二遍。跟以往的的区别是,掺和了很多现代元素,古典的手法,现代影像。

描写细腻,文字间编制的密不透风,文字好过题材。

我,小许,紫烟,查锆的关系处理上,有些痕迹。


是我喜欢的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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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3 22:15 |只看该作者
原来查皓是可以这样玩的。。。。。原来许柔云成了二奶。。。。原来伟深爱的人是田惠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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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3 22:22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蓝鱼儿 于 2014-5-13 22:29 编辑

明月的文字张弛有度,令人佩服。。。。故事写得真好!{:soso_e163:}{:soso_e179:}
我原先设计的许柔云不是二奶,最多算是跟有妇之夫因感激生情的小三,一个白领丽人,不依赖伟生活,家世良好,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女人。。。。到明月这全部颠覆了{:soso_e103:}{:soso_e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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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3 22:26 |只看该作者
故事让我一下哽住了,我得先喝点红酒消化下。。再读。。{:soso_e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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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3 22:27 |只看该作者
期待狐狸的查皓赶紧出来跟明月的查皓打一架{:soso_e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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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发表于 2014-5-13 22:55 |只看该作者
男神,仰望膜拜一下。
然后呼呼去了。
还有啊,加点分总是可以的。{:soso_e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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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发表于 2014-5-14 08:14 |只看该作者
读了,漂亮!
我觉得狐狸很难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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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发表于 2014-5-14 09:03 |只看该作者
苏力 发表于 2014-5-14 08:14
读了,漂亮!
我觉得狐狸很难超越——————————

为什么我一定要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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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发表于 2014-5-14 09:08 |只看该作者
说的明白点,应该是这样的:小秦的文字,我超越不了,他是我偶像。这样说,应该都明白了,么有歧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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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发表于 2014-5-14 09:38 |只看该作者
{:soso_e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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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发表于 2014-5-14 11:08 |只看该作者
海棠朵朵 发表于 2014-5-13 22:01
有点意思啊,有王家卫电影风格

偶然见闲兄,乐事{:soso_e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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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发表于 2014-5-14 11:12 |只看该作者
刘小城 发表于 2014-5-13 22:03
读二遍。跟以往的的区别是,掺和了很多现代元素,古典的手法,现代影像。

描写细腻,文字间编制的密不透 ...

有机会我也去那条巷子走走,里面该有故事。
上个春节去锦里,忒挤——人、小吃及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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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发表于 2014-5-14 11:20 |只看该作者
蓝鱼儿 发表于 2014-5-13 22:22
明月的文字张弛有度,令人佩服。。。。故事写得真好!
我原先设计的许柔云不是 ...

嗯,明白的蓝鱼,狐狸说我随便改,别整爪哇国去就行了{:soso_e181:}{:soso_e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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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发表于 2014-5-14 11:21 |只看该作者

北原午安{:soso_e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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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4 11:29 |只看该作者
秦时明月 发表于 2014-5-14 11:20
嗯,明白的蓝鱼,狐狸说我随便改,别整爪哇国去就行了

木事,大胆改,好想看看瓜哇国。。。。。。{:soso_e113:}{:soso_e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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