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山塔林
文/马成云
久违了,钟灵山。再见面时,已事隔十八年。十八年,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哭喊着来到这个世界上已长大成人,可以拥有一张合法的身份证,能够履行自己的权利与义务。
然而,又长了十八岁的钟灵山,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塔,还是那些塔,完好的依然完好,破损的仍旧破损,毁掉的只剩下遗址,墓碑上的字迹在与时光的较量中显得力不从心,渐渐模糊,甚至不断剥落;林,还是那片林,栎树为主,灌木丛生,枝繁叶茂,齐心协力地构建了一个硕大的天棚,拒绝阳光造访,为一方水土保持应有的清凉与湿度。所不同者,满山遍野的马缨花开得心事重重,几分伤感,几分忧郁。
记忆中,寻甸马缨花总是开得红红火火,像寻甸人的待客之道,热情大方,满脸堆笑。而钟灵山的马缨花却大为异样,开成清一色的白。那种白,庄严,肃穆,沉静,凛然不可侵犯。只有春风拜访时,才肯点点头,算是打招呼。驻足马缨花下,投以羡慕、惊喜、赞赏的目光,她不为所动。
不用说,这里的春风与马缨花是朋友,甚至是姊妹,她们是钟灵山这片神奇土地上孕育的子民,心相通,习相近。而我们呢,只是钟灵山的游客,是十八年才来过两次的外人。我们与马缨花终究是两个世界的生命,彼此要读懂对方,需要时间,更需要悟性!
我想,作家陈川猜对了,面对钟灵山佛文化的没落,与风亲近的马缨花与佛有缘,沐浴过佛光香火几百年,那份心情,只有痛失亲人的祭奠者才能体会。寂寞难耐,人如此,花亦然!相伴的日子长久,别后的孤苦更甚。守望是一种煎熬,希望,是一抹亮色,钟灵寺日后的香火将会怎样?
自关岭发脉的钟灵山,坐落在群峰掩映之中,古木参天,景色葱郁,大有佛国仙境绝世脱俗之气,中原到云南的古驿道从这里穿过,钟灵开山梵庵和尚选中钟灵山建寺传佛普度众生,绝非偶然。
西南八大名寺之一的钟灵寺最早建于十七世纪中叶明朝末期,位于钟灵山峰顶,当时并不叫钟灵寺,而是叫音吼寺。我就纳闷了,佛家追求的“静”与音吼寺的“吼”并不搭界,何以如此?不得而知又无从考证,难免心有挂碍。只能从音吼寺遗址范围和已长成的合抱之树,去推测当年寺庙建筑群规模宏大,毁坏久矣!清顺治年十五年那一场战争让音吼寺真正变成了历史。
之后,在钟灵山腰另建寺庙,就是现在所说的钟灵寺,仍然逃不过屡建屡毁的命运。僧庙的苦难是世间苦难的写照,所幸人类并未因此望而却步。从明末到清朝,再到民国年间,乃至今天,钟灵山香客从未断绝,佛门香火依然延续,更有朝山者、旅行者、踏青者慕名而来,分享天地灵气。
相较而言,最经得起风吹雨打的莫过于钟灵山麓的几处塔林,粗略统计一下约四十座,完好者二十二座,数量居全国第四,造形与少林之塔相似,皆为石砌,非常不易,而且每座塔下面都有一个宽敞的地宫,建筑格局相同,均悬吊着一副棺材,很是令人费解。据说,佛的制度是出家人死后不放入棺材的,而是坐缸火化,那么,这棺材里装的又是什么?若不是寻甸文体广电旅游局的旅游科长钱虹明说,他亲眼所见,又有几人会相信?
尽管这个世界很离奇,觉得钟灵山塔林地宫里的棺材更“离谱”,于我而言,终究是个迷。它里面装着的究竟是怎样一种文化?能叫佛文化么?好奇心是个鲁莽的搬运工,硬把这个问题塞进我脑海。
带着这个悬念离开钟灵山时,又看见马缨花一脸肃穆的样子,我忽发奇想:如果有一天钟灵山突然变得佛事兴旺,香火缭绕,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马缨花会不会微笑一个?想到这里,我先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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