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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航班 楔子 巨大的飞机张开宏壮的双翼失控般地从穹顶上坠落，笔直地冲向大海，在与浪花相拥的一刹那，时间定格了，透过机窗看去，人们闭着眼睛，张大嘴巴，惊恐与无助爬满了数张面容，表情出奇得一致。 一切重回正常的轨道，时间按下播放键。 轰隆——死神重重划下无情的镰刀。 一 距离家长会还有五天，马航望着挂在墙上画满红色叉叉的日历咧开嘴笑了，还有五天就又可以见到妈妈了。 远在吉隆坡的妈妈。 半年不见的妈妈。 二 “马航，你看这幅画，好壮观啊。”同桌阿康仰头看着美术老师展示的PPT用手肘捅了捅马航。 “这是我妈妈画的。” 阿康转过头对着马航，“骗谁呢，如果是你说的那样，现在你就不坐在这里了。” 马航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盯着大荧幕出神。《消失的地平线》。 一架飞机悬空在海面上，脱离平流层，瞬间把天与海遥远的距离压缩成一条白线。马航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幅画，却仍感到莫名其妙的紧张压迫感。美术老师喋喋不休地讲着这幅画的构思多么巧妙，线条粗细多么匀称。而马航的脑海中浮现的只有妈妈亲切的模样。 一年前，马航的父母离婚，本来生活在吉隆坡的他随着母亲回到中国转到这个中学，曾经幸福美满的家庭突然破碎成沫，一切都那么猝不及防。自己的弱小在一瞬间之内不断放大，这不是他能决定的生活，马航眼睁睁看着父母由冷战转作大打出手，看着他们毫不犹豫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他静静地观望着一切，就像是坐在一个高高的山顶，吹着寒风，看着平常的日出日落。 马航的妈妈是个画家，安顿好马航后又回到吉隆坡继续工作，前些日子她接到马航的电话，她答应马航会参加马航的家长会，其实，她更想看看半年不见的马航，他应该成熟了不少吧。 三 家长会如期而至，很多陌生的面孔一一出现，他们透过门上的玻璃张望着，许多家长看到自己的孩子挥动着手臂，走进教室坐在自己孩子的身旁。教室里面人越来越多，马航站在班级门口伸着脖子等待妈妈的出现。直到走廊空无一人，马航垂下头，妈妈不会来了吧，她还爱我吗…… “你的画家妈妈呢？我怎么没有见到？”阿康露出狡黠的笑容。 马航什么也没有说，他环视四周，同学都依偎在家长身旁开心地谈笑着，自己像是一个孤岛，周围是汹涌澎湃的海浪，肆意地冲刷着海岸，呼呼的海风吹拂着绿色的潮水，马航的思绪随海鸥在上空盘旋。马航此刻低沉极了，他知道妈妈是爱他的，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妈妈一定会来的。猛地，马航一惊，他想起中午上学前看到电视上滚动播出的新闻，想起从妈妈同事口中得知的航班，那么熟悉的数字，在马航的视野重合。脑袋沉沉不受控制，身体忍不住地颤抖，课桌发出叽叽的声响。 四 “马航，除了你之外所有同学的家长都到场，怎么回事？”家长会之后班主任把马航叫到办公室。 “我不知道，她答应我会来的。”马航低着头，呆呆盯着衣襟发呆。 “我会联系你家长的，这段时间也会更关注你的学习。” “她的手机打不通，她的同事说亲自送她去了机场。”一滴眼泪在马航眼角滑落，继而汇成奔腾江河。 班主任看着失控的马航，突然握住他的手，沉默了很长时间，小声试探：“MH370？” 马航艰难地点点头，趴在桌子上失声哭了。 老师轻轻拍着马航起伏的后背，摘掉眼镜，揉了揉眼睛，什么也没说。 五 日子照常经过，大街小巷都能听到关于马来西亚航班失联的新闻，每时每刻都有新的报道。这架飞机占据了报刊大部分的版面，来来往往的人潮讨论着未知的去向，用自己的观点给它一个合理的结局。 马航坐着公车听着周围人群的议论扭头偏向车窗。 会飞去哪里呢？ 能飞去哪里呢？ 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同学们对此也是议论纷纷，仿佛全世界的焦点都集中在这架飞机上。 “马航，你现在可是大红人，全球都在报道你啊。”阿康调侃道，“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众说纷纭，我看啊，八成是喂鲨鱼了。” “你烦不烦啊，关你什么事啊。”马航重重摔下课本，冲阿康吼道。 “怎么，成了红人就随便发脾气了吗？真是。”阿康瞥了一眼马航，满嘴嘟囔着，见到手工老师走进教室便回到位置坐好。 这是一节户外手工课，老师带他们来到学校附近的海边，让他们把课上写好的纸条放在事先准备好的透明玻璃瓶拿出来，把木塞分发给他们。漂流瓶就这样制成了，马航紧紧握着小小的瓶子。 会漂到哪里去呢？ 能漂到哪里去呢？ 他很后悔曾经在地理课上趴在课桌上睡觉，享受一个又一个漫长的惬意时光，而现在却不清楚自己手中的希望会不会与目的地背道而驰。 马航将手中的漂流瓶放在海面上，手心被涌动的海水激到，刺骨的凉。他望着没有边际的大海再次感到自己的渺小，没有任何撼动自然的力量。不禁流起泪来，这些事情他无处可诉，全部裹进自己狭小的身躯，用仅有的力量阻止想念的膨胀，梦魇的滋长。 自己的守望。 五 寂静的夜，海风不知疲倦地吹来咸腥的气味，马航坐在海边的岩石上，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稚嫩的面庞上，一切都变味了。他不知道妈妈现在在哪里，沉入海底了吗，坠入热带雨林了吗？他感觉心脏再也承受不住如此煎熬的负荷。半月内，各种有关飞机失联的报导 他不知道为何平静的海面会暗藏杀机，危机四伏的深处究竟藏着什么。冗远的黑影浮动在海面，扭扭曲曲，真真幻幻。马航看着影子的独舞，突然感觉到一种召唤，他很想念自己的妈妈，那个中考时冒着暴雨等在考场外最终病倒的妈妈。 马航又哭了起来，他早就忘了这是第几次哭泣。他站起来，迈开步子向前走，一点一点接近那个虚拟的黑影，直至浑浊的海水没过他的头顶，他没有止步，海面上浮出的气泡一个接一个破裂，没有丝毫挣扎的迹象，马航笑了起来。 妈妈，我找你去了。 妈妈，我就要见到你了。 想想的确是这样，没有理由不开心。 六 很多年后，一个渔夫收网时被夹杂在鱼群中的漂流瓶发射的光刺到了眼。里面充满了时代的气息，听到了来自过去的阵阵海风。 而沉睡已久的纸条终于被打开—— 妈妈，你在哪里？ 妈妈，我好想你。 妈妈，别离开我。 马航 渔夫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马航究竟是谁，纸条被他随意扔在风中落到水面，他把玻璃瓶灌满海水插了一根海草送给自己年幼的女儿。 很多年后，人们早就忘掉了那架神秘消失的飞机，尽管当时轰轰烈烈，而现在除了过期的报刊杂志，再也收不到它的任何消息。 七 马航最终还是沉睡在冰冷的印度洋中无人问津荒凉的河床，渐渐被世人遗忘。 而阿康说，手工课结束的第二天，马航就像是随着自制的漂流瓶沉入大海，谁也没有见过他。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4-6-22 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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