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娃子

张俞楠楠

文/张俞楠楠      

       这是一个不大的村子，百十来户人家。紧挨着村子的东头，有一株近百年的银杏树，树的正南一百多米远，则是一座孤零零的山包,山包的周围，便是连绵起伏的群山。
       山包与树之间，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丛生着杂草和磕磕绊绊的石块。说是路，也不像路，却更象是一条被踩住了尾巴的蛇，在这树和山包之间挣扎。
       山包的半腰，是一个采石场。这个采石场已经开过两三年了，村长把它承包给了外地人，尽管村民一致反映离村太近了，不安全，可每到傍晚时分，山的半腰依旧会传出“放炮啦！放炮啦！”若隐若现的呼喊声。
       这银杏树下，便是村子闲散人流的集散地。得了闲的人们，不管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会到这里聊天闲扯，闲扯的话题，也是五花八门，乱七八糟。除了议论一些花边新闻、小道消息以外，有时也会议论一下采石场，不过那声儿一般都会压得很低很低，一旦有人干咳一声，低低的叽喳声儿便会马上停止下来。
       聊天闲扯的人，大都听惯了山腰上传出的吆喝声，也不会去在意这三两分钟后，传来的隆隆的开山的炮声。人群里也有没听见过这声音的，那就是山娃。山娃不但听不见，还不会说话，打招呼也只是哇啦哇啦地比划，除了他的老母亲，其他村里的人谁也看不懂。
       山娃的年纪也不小，四十多了，也没娶过老婆。在这山里，正常小伙子都很难娶到媳妇儿，所以，在人们的眼里，山娃打光棍儿，也就显得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尽管不会说话，一天书也没读过，但山娃却聪颖、胆大，做饭洗衣下田种地的活计也样样精通，村里的一台拖拉机他也经常趁着驾驶员不注意，上去拨弄一番，也照样开的有模有样，为此，他还挨过村长的多次咒骂；相依为命的老母亲也警告过他，可他就是改不了，依旧我行我素。
       有一次，村里的拖拉机到采石场前坡拉板栗，驾驶员狗子因应付不了这三弯六转的山路，结果把拖拉机卡在了悬崖边上，进退两难。山娃看见了，扒拉开狗子就跳上了车。山娃前进进、后倒到，反反复复折腾了十多个来回，结果，累得满头大汗，也是没把拖拉机开出来，最后，一个不小心，连人带车，一起溜进了山崖。人们都以为山娃完了，几十米深的悬崖，碾砣般的石头掉下去都能摔个渣渣碎，可这山娃就是命大，当人们下到山底，准备为他收尸的时候，他却笑吟吟地从倒扣的拖拉机底下钻了出来，浑身毫发无损。村里的人们都啧啧称奇，也一直怀疑这山娃是不是神仙附了体。
       神仙不神仙大家只是说说而已，也没太去在意，只是这两年山娃有事没事老往这树下跑。多了一个山娃，大家也就多了一个开心的目标，在一番“新闻联播”之后，接下来的“节目”，往往还是忍不住去作弄这山娃。孩子们更是愿意拿山娃取乐，也最愿意去揪山娃那几个月也不刮的胡子。山娃被揪的疼了，就会哇啦哇啦地叫唤一番，因此就惹得大家开心大笑一场。但山娃却从来不恼，他更愿意跟孩子们玩，闹得疯了，就会把孩子拦腰抱起来，用他那乱蓬蓬的胡子去揉擦孩子嫩嫩的脸蛋，直到那孩子求饶为止。
       今儿个半过晌下了一场雷阵雨，山里下地的山娃和村里的人都被淋了回来，所以今天银杏树下聊天闲站的老老少少特别多。山娃被雨淋得有点伤风，他换上了一条白色的大裤衩和一件白色的圆领衫，来到树下后，就坐在一块靠树的石头上打喷嚏。这山娃打喷嚏的声儿跟别人可是不一样，只看见他的眼珠子一闭，嘴皮子接着一噗噜，却也闹不出多大声响来，只惹得大人和孩子们一阵哄笑。山娃今天感觉身体不太舒服，尽管它喜欢孩子，也特别愿意跟孩子们一起闹，但却没跟往常一样去呼应孩子们，只是蜷缩着靠在树干上，瞅着南面的山包发呆。
       二狗领着六岁的闺女甜甜也来到了树下。甜甜今天打扮的很漂亮，两只钻天小辫儿扎上了花花溜绿的彩缎，就像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她特别稀罕去扯山娃那乱糟糟的胡子，她感觉那胡子跟银杏树梢上的鸦雀窝差不多，扯疼了，山娃就哇哇啦啦地叫唤，像是树上的鸦雀在叫。甜甜趁着山娃出神的空档，蹑手蹑脚从树后绕到了山娃的身边，猛地出手，一把揪住了山娃的胡子。山娃没兴致跟甜甜闹，他挣脱了甜甜揪胡子的小手，继续瞅那山包。
       甜甜见山娃没理睬她，觉得特没趣，不过也没关系，还可以去找别的玩呢。甜甜绕着树干转了两圈，忽然发现了一只金黄色的蜻蜓站立在不远处的狗尾巴花上，哇！太漂亮啦！甜甜蹑手蹑脚地去靠近它，想用手去捏它的翅膀，------该死！没捏着。蜻蜓飞了起来，落在了不远处的一株艾草叶上，甜甜这回谨慎多了，脚下更加轻盈------ 慢点，再慢点，她的小手再次接近了蜻蜓，乖乖！又飞了。甜甜万分的不甘心，她太喜欢这蜻蜓了，这比识字本上画的可漂亮多了。甜甜继续向前追赶------
       山娃这阵子感觉有点困，他也听不见别人在说啥，就在树下打起了盹。二狗凑了上来，他最乐意看山娃张牙舞爪打手势了，也没啥章法，跟电视里的手势也不一样。二狗用手捅了几下山娃的腰，山娃睁开眼，见是二狗，把眼又闭上了。山娃最瞧不起二狗了，拖拉机开到山崖边，就吓得不敢开了，两条腿跟发动着的拖拉机一样颤抖，纯粹就是一滩尿泥。山娃不搭理二狗。树下闲站的人见山娃没有回应，也都失去了全部的精气神，场面暂时安静了下来。

       日头离西山顶还有两杆，下过雨的空气夹杂了不少的潮湿；偏东的南风，徐徐吹来，带来了每天都会有的“放炮啦！放炮啦！”的呼喊声。
       人们该回家了，也为了躲避偶尔飞来的石块。不少人都在起身拍打屁股上的泥土。
       唯独山娃没动弹。每当放炮的时候，他都不愿意走，也许是他要从树干的颤抖中感受那炮声的震撼，他每次都是等那树颤抖过了之后，再最后一个离去。
       “走吧，山洼！要放炮了。”二狗用脚尖踢蹬了一下山娃的屁股。
         山娃欠了欠身，伸展了一下不太舒服的腰，又用粗糙的大手揉了揉眼。那树还没震颤，山娃是不会走的。山娃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山包，他忽然把眼珠子睁大了，他发现，在通往山包的小路上有一只蝴蝶在飞舞，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很漂亮也很鲜艳，山娃长了这么大也没看到过这么漂亮的蝴蝶，他死劲揉了一下眼，定睛再看——  甜甜！
       二狗在踢了山娃一脚之后，刚走了有四五步，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宝贝闺女甜甜，他原地转了一圈四下巡视，也没见到甜甜的影子，放眼远处，他猛然发现了一条白色的闪电，不！是山娃箭一般的身影。
       二狗惊呆了！树下想离去的人们都惊呆了，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山----娃---！”
       然而，对于山娃来说，扯破嗓子的呼喊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人们的心被揪到了树梢顶尖。
       ”轰！轰！------“  伴随着炮声，山包上腾起了一股股夹杂着石块的烟柱，瞬间，野兽般吞噬了整个天空。
       山娃也看到了，他觉得那就是一头魔鬼怪物，那怪物就是想跟他抢夺眼前这翩翩飞舞的“蝴蝶”。山娃运足了力气，把他积攒了四十多年的功力全部凝聚在了脚尖，一瞬间爆发了出去------
       二狗看到了，树下的人们都看到了，山娃子又一次神仙附体了，他那闪电般的身影骤然飞了起来，就象一匹腾空的白色骏马，更像是一位天外飞来的的白衣仙子，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仙子飘然落下，稳稳地罩住了翩翩飞舞的“蝴蝶”-----
      
       空气中弥漫了硝烟的味道，可没一个人感受得到，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巴。这时的世界很安静，静的能听到太阳落山的声音。

       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村子里的人们依旧继续着以往的生活；每到傍晚时分，山的半腰还会传出“放炮啦！放炮啦！” 若隐若现的呼喊声；村东头的银杏树下，依旧聚集着聊天闲扯的村人们，“蝴蝶”也依旧会在银杏树周围翩翩起舞------

锦瑟

山娃子虽然身带残疾，但他的心灵是健全的，人格是高尚而令人尊敬的。{:soso_e160:}

苏力

窃以为，个别地方，描写过于文艺

张俞楠楠

苏力 发表于 2014-7-4 20:53
窃以为，个别地方，描写过于文艺

详细一点好么！？怕啥啊！盼着苏老师来，盼来了，就这一句啊！{:soso_e114:}

张俞楠楠

锦瑟 发表于 2014-7-4 20:25
山娃子虽然身带残疾，但他的心灵是健全的，人格是高尚而令人尊敬的。

谢谢锦瑟老师赏读，问好、祝福！{:soso_e181:}

三棵树！

我提两点，证明我看过。{:soso_e113:}
一：掉下悬崖，不可能毫发无伤。
二：刚下过雨，村民不可能坐在湿地上而走时拍拍屁股。

哈尔滨

空间拜读过，发到六星，能听到不同建议。问好哥哥{:soso_e181:}

小娘子

{:soso_e100:}

张俞楠楠

三棵树！ 发表于 2014-7-4 21:40
我提两点，证明我看过。
一：掉下悬崖，不可能毫发无伤。
二：刚下过雨，村民不可能坐在湿 ...

虚心接受。感觉应该不止这点吧！对此文整体的感受如何?往深一点的地方说。不说不等于没有。
谢谢树老师真诚点拨！祝好！{:soso_e196:}

张俞楠楠

哈尔滨 发表于 2014-7-4 22:51
空间拜读过，发到六星，能听到不同建议。问好哥哥

来这里不是当花儿摆设的。不是在赞美中衰落，就是在批评中升华。
求求你，来两砖头吧！弟弟。{:soso_e113:}

张俞楠楠

小娘子 发表于 2014-7-4 23:02

小眼珠儿眨巴着，真可爱！{:soso_e178:}

北原

这个英雄的故事，听起来很喜感啊

张俞楠楠

北原 发表于 2014-7-5 08:53
这个英雄的故事，听起来很喜感啊

谢谢版主赏读！祝夏祺！{:soso_e1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