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碎红如绣 于 2014-11-25 14:42 编辑
这样的好日头也要结束。到了别离的时刻,竟没了话语。书是要去远方念的,只是不知没有了她,他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开始的时候,一想到他,眼泪就像泄了闸的洪水,止不住。后来慢慢也习惯了。书信浅下去。终至于无。三年后,大娃娃回家,掌心叠在另一双掌心里。他张罗着饭菜,感受身后异样的眼光。那男孩子嘴上刚刚钻出一圈细绒须,眼睛瞪得像两只乒乓球。 这一次,大娃娃没有丝毫犹豫,嫁给了那个男生。
这以后岁月流转,连大娃娃也抚育出一双儿女:健康活泼,獐子似地跑来跳去。看见他,甜甜叫:钟伯伯,并不敢来亲近。她便免不得训斥,孩子们仔细听着,脸上慢慢显现出狐疑且迷惘的神色。迫于淫威,他们偶尔也过来拥抱,都是双臂合围,猛圈一下子就跳开了。 “不要逼孩子们。”他说,颇有些自慰,“他们没有见我就哭,已经很好了。” 她正踮脚擦拭窗户,听见这话,突然身形一矮,跪在他面前。又说不出话,嘤嘤地哭,惊天动地的。仿佛受了极大的委曲。他偃坐着,将她的头箍在胸前,一下下拍着她的肩。 “一一,加油,我们不哭。”
再往后,他终是落单了。她寄身于家庭俗务,再留不出多少时间给他。孩子要上学,孩子病了,孩子要高考,丈夫得了癌症,丈夫驾鹤西游。她的世界也是一路刀枪剑雨,他在电话这头一面听着,一面咳嗽:肺里的痰越积越多,腿脚也开始不灵便。他甚至记不起上一餐自己究竟吃了没有。但是记着她小时候的样子:红扑扑的脸蛋,小刷子一样的眼睫毛。挽住他蹦跶在满是银杏落叶的街道上,那是多久远前的时光了呀?犹如昨天才发生,历历在目。 最后,她猜疑着问:你的身体? 咳一阵,他说:不碍事。
转眼又两年。连她的孩子们都成家立室了。她成了一个老娃娃。愈发不敢回去见他。俩个关在时间闸子里的人,一般苍老,有一次她对镜慢慢梳理鬓角的银丝,忽然想起他:怕是霜满头了吧。 就一阵阵地心酸。 精心整理一番,她去看望他。拐过小巷子,越靠近越是心惨得慌。在窗子上偷偷看,一个模糊的人裹在被子里,像一团烟灰色的云。竟没来由地感觉到了惧怕,她的嘴微微张着,呼吸困难,就这样凝视着那一团身影,不知过多久,方才抖抖索索地吐出几个字,轻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加油,钟企正。” 刷刷流出两道泪,她掉头蹒跚离去。 而他在身后静静地,永远也不会再醒来了。
PS:某年大火,她和他的父母俱于火场丧生。他凭借一股少年神力,冲入火场,救出她,烧伤了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