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西风 于 2015-1-22 20:45 编辑
时近年关，嫁娶的喜事也就多了起来，常常会有礼炮烟花的持续爆鸣，给这清冷的冬空，平添了一些喜气。此时，又有老友问我：回老家过年吗？我信口作答：不回。木钱。然而，他在那头笑了起来。笑得我也自觉有些不好意思，便又补充道：回去也木事，不想回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
记得好像在去年，王宝强挂着一脸招牌式的憨笑，直着破锣嗓子吆喝：有钱木钱，回家过年……便觉得这“傻根”是真能装傻！楚霸王西入关中，拔根强秦，分封天下，衣锦还乡自然风光无限好；苏秦入关中说秦王不动，耗得身无分文，回到家那还父母不认嫂不为炊妻不下紝哩！千百年来，无论日月如何轮转，这世情冷暖，也不过如此。
所以，我说“木钱”，也并不怕人笑我矫情“哭穷”，虽然在这塞外小城打拼数年，但架不住花钱的地方多，加上今年经济环境差，收入少，略显紧张也实属正常。至于说“木事”，我觉得，其实不如用“没趣”表述更为恰当。父母今年夏天刚来小住过，平日电话也时常联系着，知道他们一切还好，也就并不挂心；若再无它“事”，我是真的找不到必须回乡的理由了，想想四千里的往返路、车站鱼头攒动般的人流、我那早已破败到不经大力修葺无法居住的小院，便头皮发麻！
然而，这塞外的年，对于我来说，也同样的是“没趣”。每年这时候，与我同在的老乡亲友都很少了，也就冷清得很。照例跟父母长辈打电话，跟朋友们互发短信，之后，便无所事事了。至于过年的规矩，自然既与当地人不相融，也比老家简化了不少，大年三十晚上，饺子包好下锅，煮至将熟，燃挂鞭炮，便可就着中央春晚开饭了。临睡前，放一挂关门炮；初一早上，放一挂开门炮，然后还是煮饺子——然后，完了。
切！这到底算啥事？
于是，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我便盯住昏暗的天花板，极力回想着曾经的“年味”来。
小时候总盼望过年呀过年，过年到底有啥好呢？对于男孩子来说，穿新衣戴红花，那是女孩的专权；吃点好吃的解馋，玩点好玩的痛痛快快，这才是最向往的理由吧。
进入腊月，村村便开始陆续的杀猪。灶坑一般都选址在沟塘边，便于掏灶门烧火。大铁锅架上，水添满，柴火燃起，浓烟升腾飘散在村庄的上空。一旁的门板上，被困住蹄脚的肥猪犹自不断的挣扎无望的嚎叫着。杀猪师傅，是村里老光棍汉德远爷，粗壮的腰身系一蓝厨裙，脚蹬高腰雨靴，兴致勃勃。他才对猪不会客气哩，一刀捅下去，红溜溜的血冒着沫子便溅流了出来，落入地上早已准备好的大盆里。猪还在呼噜呼噜的喘最后几口气。
猪断气了，解开捆绑的绳子，从蹄脚处开一小孔，先用一根光滑的细铁棍通一通，然后开始插入一根竹管，用力吹起，直吹到猪如气球般圆滚肥胖，这才连门板架到大锅上，浇淋沸水、褪毛……乡亲们个个喜气洋洋的围观在一旁，小孩子虽有些心怕，却还是不肯远离半步，单等德远爷细心的将猪淝疱（膀胱）完整的摘下扔过来，一股脑的上前抢了去，吹大如足球模样，然后大呼小叫的踢来踢去，耍得快活。
大年三十，吃饺子并非最要紧，抢炮才是最挂心的事，心不在焉的扒几个饺子入口，便在父母一连串的大声嘱咐声中旋风般的溜走了。无需他人指引，鞭炮的炸鸣便是召集令，一帮大大小小的男孩子正围在一起，在头顶持续明暗的火光里，弯腰缩头侧身的注视地面纷飞的纸屑，见了罗捻（没炸的鞭炮）炮，便伸手飞快的抢夺。谁抢得多，谁才是让人佩服的好汉哪！——待有了闲空，反正多的是闲空，细心的将炮竹纸衣剥掉，银灰色的火药便露了出来，小心的抖落到小药瓶里，这火药枪的储备就大功告成了。火药枪，都是自己用铁丝捏就的枪身，装配上自行车链条、子弹壳，便成了手枪模样。装上火药，捣实，买来炸炮做引子——只需一扣扳机，“啪”，震天响，枪口冒出一股白烟来，到处有火药的香味弥漫开来。放枪的小男人们，扬眉呲牙作笑，个个都是一副大英雄的得意模样。
大年初二就该走亲戚了，或提或挑着竹篮，篮里是两匣干果儿还有满满的油条、馓子。到了亲戚家，便跟随老表们，满村的疯跑，午饭时，若不是那一声声召唤，根本就想不起还有做客这档子事来。临行时，总有压岁钱会被硬塞到小小的衣兜里，虽然不多，可一两块钱也是平日难得一见的大钱咧！
写到这，回头一看，忽然因有些羞愧而生笑，俺小时候咋恁没出息哩，净惦记着吃呀玩呀的了。算了，行笔既已至此，也就不怕人笑话啦，再说一件囧事：俺十二岁那年，与舅表兄弟结伴到舅表姐走亲戚，回家路上互相抢夺对方篮里的馓子作耍，从路上一直打闹到路边麦田里。打得筋疲，笑到无力，最后才想起整理篮子，一瞅，馓子全碎了。顿时傻了眼。
……
可是，亲爱的，谁能告诉我，如今“年味”都跑哪里去了呢？是随岁月的长风飘散幻化成天边的云霞，还是封存在心底深处成了难启的老酒？！
可是，谁又能告诉我？我们的孩子们，为何他们如今还在踮脚翘首的盼望过年呢？
想来想去，我觉得，也许是因为我们真的“老”了；眸，因历经沧桑而浑浊，不再清亮纯真；心，沉湎以往而近陈腐，不能如孩童般鲜活跳动。故而，年还是那个年，可是倦累的我们却再也品不出年“味”了。重担在肩，心如磐石，这，大概就是中年人的通病吧。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5-1-22 13:08
QQ好友和群
QQ空间
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
分享
收藏
顶
踩
提升卡
变色卡
抢沙发
千斤顶
显身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