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

新石头上的叶子

                                                                                良 心
                                                                小小说
      大贵手里捧着红艳艳的春联笨拙地爬上楼梯，楼梯把墙上的泥土磨成细沙，细沙往下流淌，注入扶梯子的二贵脖胫。二贵想撒开手，结果哼哼傻笑了两声，反而把楼梯扶得更稳。大贵看着二贵扭动脖子的样子，也哼哼傻笑了两声，同时警告二贵：不许松手，松手我就掼下来了，大过年的。娘呸了一声：臭嘴！然后提醒大贵，春联好像贴反了。大贵争辩说没反，往年就是这样贴的。娘又看了看，也吃不准正反，就依了大贵。
     娘走到村口探头探脑，没看见大路上有三贵的影子。很清晰的阳光，很清晰的路的尽头，真的没有哪怕是很模糊的三贵的影子。娘叹了口气，转身回家。娘坚信三贵能赶回家过年的，三贵在县城给一家猪场养猪，工作并非多重要，路程并非很遥远。
      饭菜摆满八仙桌时，三贵精神抖擞的走进了家门。三贵站在门口，把光线挡住了不少。三贵叫了一声娘，哼哼傻笑着往外掏钱。娘看见一摞红红的票子，喜上眉梢的接过来，感觉票面很别扭，一把推开三贵，敞亮的光线让娘看清了手里的钞票，每一张都是冥币。娘倒吸了一口冷气，审问三贵：
      三贵，你这是什么钱？
      娘，这是我一年的工资。
      你一年应该拿多少工资？
      十二张，老板说了，一个月一张，一年十二张。
       你知道钱是什么样子吗？
       不知道，你们说是钱就是钱。
       娘咽了一下口水。娘从没产生过如此复杂的感情，愤怒和自责；悲哀和绝望。娘努力把自己的情绪控制住，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给三个儿子一个怎样的榜样。是的，三个儿子从来都不懂得钱是什么样子，但是他们年年都懂得每年只有这么一天必须贴春联、放鞭炮、吃大餐，三个傻儿子在这一天的快乐从来都是真实的，真实得几乎与世隔绝。
       娘强忍着痛表扬三贵第一次为家里挣回了钱，并把燃放鞭炮的权利从大贵手里下放给了三贵。噼哩啪啦的响声中，娘听到自己面带笑容的哭声。
       年饭之后，娘把自己当成一个教师，三个儿子齐齐的坐在她面前，娘手里拿着三张纸币：一张真钞，一张假钞，一张冥币。

小禾

良心。娘心。末尾一段看得揪心。楼主新年好！

新石头上的叶子

这么珍贵的一个素材，我是在年初一那天就得到了的。年初一，好友马建华招集了几个初中同学到他家相聚。饭前，山嘴村的刘金能同学说了一句让我吃惊的话，他说他们村有一家人，总共有十一口人，一年却要消耗三砘多大米。在场的人都生活在农村，都表现出不相信的样子。经老刘细说，大家才深信不疑。老刘说，这家人兄妹好几个，其中就有三个傻子，个个身壮如牛，饭量惊人，夏天跟水牛一样每天要下水洗澡好几次。老刘说，有一次，其中一个儿子外出打工，结果拿回的工资全部是冥币。我以前听说过在夜里用假币付给傻子工钱的事，用冥币支付，真的让我这个神经大条的人刺激不小。看来，这个世界真的有人把自己的良心当作了鬼啊！

新石头上的叶子

小禾 发表于 2015-2-23 19:17
良心。娘心。末尾一段看得揪心。楼主新年好！

问好小禾：春节快乐！

石林之光

叶子哥，又出大作了！
可喜可贺！
现在，我深信你的话了：写小说，素材很重要。

诗夊哥

叶子随意一写，也显好功底；虽我不太相信：山里人〝土”，“土”到多张冥币辩认不出？但小说可虚构。

新石头上的叶子

诗夊哥 发表于 2015-2-23 20:25
叶子随意一写，也显好功底；虽我不太相信：山里人〝土”，“土”到多张冥币辩认不出？但小说可虚构。

这与“土”没关系，此文揭露的是无良老板对智力低下者令人发指的行为。八年前，我们邻村一段姓男子（曾是我父亲朋友）承包了一座山林，用了一个智力低下的男工，发工资时在油灯下进行，三个月工资，三百块全是假币。段某在土地下放前就从事熊胆走私，进过局子。2003年因做假钞再次被抓，当天捆在巡警队内，我收工回家时，他好像看到了救星，大呼大侄子你过来一下。我走过去，他要求我到外面帮他买点苹果，看护警察是熟人，交待说他的案子不算小，我最多只可以从家里给他送点饭吃，其他都不能做。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给他送饭呢。诗文哥，我文中的素材都是真实的，我只不过做了艺术的加工。如果以我们的良知去想像，世界会干净得多，但是，大千世界，总在我们的想像之外。我一直坚信，最大胆的想像，永远都在最真实的生活之外。

新石头上的叶子

石林之光 发表于 2015-2-23 19:46
叶子哥，又出大作了！
可喜可贺！
现在，我深信你的话了：写小说，素材很重要。

现在才信，晚了

诗夊哥

新石头上的叶子 发表于 2015-2-24 14:35
这与“土”没关系，此文揭露的是无良老板对智力低下者令人发指的行为。八年前，我们邻村一段姓男子（曾是 ...

智力低下者上当，难怪。

玉女泪

叶子老师的作品，不动声色，却字字如鞭。
叶子老师的洞察力和创作立场与众不同，自成一家，点赞

新石头上的叶子

玉女泪 发表于 2015-2-24 18:29
叶子老师的作品，不动声色，却字字如鞭。
叶子老师的洞察力和创作立场与众不同，自成一家，点赞

小玉啊，小嘴真甜啊，我感觉像吃年糕  

剔透玲珑

诗夊哥 发表于 2015-2-23 20:25
叶子随意一写，也显好功底；虽我不太相信：山里人〝土”，“土”到多张冥币辩认不出？但小说可虚构。

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有贪心之念，90年代就有工地包工头骗家乡一起出来打工的一年工钱1／3人民币，1／3台币或秘鲁（过期）币，1／3冥币，还哄得打工仔天花乱醉滴冥想连翩.....

剔透玲珑

小人物大世界，好！

依敏

读叶子老师的作品是享受

依敏

那一句面带笑容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