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中国文学中某些陈词滥调现象的几句闲话 [复制链接]

叶城

主楼

发表于 2015-3-5 10:0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闲过信陵饮于 2015-3-5 12:00 编辑

　　很久以来一直想写篇关于中国文学里存在的很多陈词滥调的感想文字，但是我的懒惰是致命的，再加上我对中国文学本身也存在一种源于失望的沉默，这导致了我想的东西很多，而写出来的东西很少，不过这篇文字始终萦绕在心头，最重要的是前几天，因为一个朋友的原因，晚上着凉，大病了一场，躺在床上，我终于明白，这次生命并不属于我自己，所以在我有生日子，我必须想到什么抓紧写下来，也好留下一点属于我自己的观点和文字，基于以上原因，终于在今天，我决定克服懒惰，打破沉默。
　　
　　首先我要说，我并不期望这篇文字能改变现在中国文学的什么现状，如果我现在已经文坛上扬名立万，那么也许我的言论还能被一些人追捧，至少会引起争议，而凡是能引起争议的文字，（这儿的争议文字是在我已经成名的基础上写出的）我个人以为，总是赞同追随者多，而反对抨击之人少，无论这些人是否真正理解了那么具有争议的观点，甚至他们毫不理解，但这反而使得他们更加倾向于盲目赞同。毕竟，古往今来，随大流者居多，而真正拥有独特观点之人少，因此当某些独特观点被提出后，当然，最好是被有权威效应的名家提出，往往会在短时间内赢得众多随大流之人的追捧。然而我现在是默默无闻之人，那么这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工作，因为在这个各种星辈出的时代，我想凭借这一点点小小的文字由此成名是不可能的。我将始终无闻，对于无闻之人的观点，不管是否特立，它定然引不起多少人的关注，无人关注的结果在很大意义上就意味这无人赞同，那么如果这个观点是具有特立独行性质的，那么您看吧，无人赞同是自然的，而进一步起来抨击是必然的。
　　
　　然而我现在还是决定写了，只是作为个人的对于日常所爱好的文学的一点思索心得写出来。
　　
　　说中国文学的陈词滥调，似乎是个很大的话题，说到这里，我有必要解释下，我为什么敢说出陈词滥调这个词来，如果我说不出个理由来，保不住哪天我会被人用石头砸死。其实中国文学的陈词滥调并不是才有的，从古代才子佳人式的小说，就开始了，到后来乃至现在仍然存在的“高大全”，所以我把这种现象称作陈词滥调。此文不分析古代文学里的这种情况，单说现当代，具体的说的话，话又多了，所以我决定捡几本被大家公认的，认为可以代表当代中国文学成就的作品来说下。
　　
　　前面说，从古代的才子佳人开始，到近代的巴金，很多文字我读来都有这种感觉。巴金是中国文坛大家，但是他的作品无论长篇短篇，人物几乎千人一面，要么是优柔寡断的青年，要么是热血义气的青年，读他的作品，读一篇和读十篇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我一位文学知己曾经一句话概括他的风格，巴金是凭着热血写作。我深以为然。当然，作品需要投入热血，但是更多的要包含生活，再加上至少那么一点点的技巧。（关于技巧，我认为任何一篇成功的作品至少是需要一点的，当然，越多越好，甚至在文学的各要素中，我认为技巧都可以独立存在，独立支撑构筑作品，当然这是另一个话题，我什么时候对于这个方面再无法忍耐下去时，我会专文再说）。
　　
　　那么到文革时期，开始形成规模，那时候的作品整体风格就是山河一片红，至于人民真实生活如何，在文学上几乎没有人反应，当然，整体政策方向决定了，你反应出来也是死路一条。那时候代表作家就是浩然，浩然在我心中曾经被我一棍子打死，我认为他的作品毫无可取之处，但是实际上，随着这两年我对于他系统了解下来，我发现还真不是那样，浩然是一位很有天赋的作家，他的作品可以很有生活，他笔下的人物形象可以非常生动，他刚成名的时候写的一部分短篇小说，语言优美，短短几句刻画人物行为心理都很有力度，即使他后来的长篇小说，在这些方面也表现突出。我可以说，如果不是生活在文革时代，他将给中国文学带来新一代的成就。无奈，他生活在那个时代，而他选择的道路，又随了大流，这直接导致了后来的《金光大道》和《艳阳天》，其实这两部作品也并非全无是处，如同我前面说过的，在故事设计、一些次要人物语言等方面，浩然没有能掩饰住他早年养成的特色，这些方面我认为很有可观之处，但从总体主要人物布局设计上，浩然没敢反抗社会进行创新，这造成了一种很奇怪的现象，他的作品次要人物精彩，主要人物呆板，直接导致了高大全这样的人物，更是大力度的开创了中国现当代文学陈词滥调的先河。文革之后，浩然的作品受到否决，（当然，这几年对于他的作品有一定程度上的重新认识）然而，模板化人物却并没消失，刘斯奋的《白门柳》，李国文的《冬天里的春天》，还有张洁《沉重的翅膀》，以上都是这些年被推到中国文坛最高奖平台的几部作品，然而这些里面没有哪个人物让我感觉那么有血有肉。这几篇我都不想多说了，再往近了当代文学上说的话，我不得不遗憾的提到另一个完全充斥陈词滥调的作品，偏偏在当代作品上，它被众多读者广为接受，地位和《平凡的世界》是平起平坐的，这就是霍达的《穆斯林的葬礼》。
　　
　　这部作品某些主人公完全继承了高大全的全部特点，写的人物明明最初是劳动人民出身，然后在后代人物身上慢慢就变味了，失去了任何劳动人民的特色，开始完全模板化。尤其是里面作为正面人物重墨描写的韩新月，我感觉怎么看，怎么是个资产阶级的小姐，典型的把《红楼梦》中林黛玉的柔弱和薛宝钗的才气简单融合的产物（只是融合了这两部分，而真正属于这两个女性人物灵魂的性格方面的塑造，却并没吸收）。
　　
　　韩新月这个人物受到许多人的欢迎，但是我不知道她有什么可取之处，她很聪明，满腹才华，考取了当时中国最著名的燕京大学，现在北大的前身，但是考上大学之后，她干了什么呢？开始风花雪月，与她年轻的老师开始了才子佳人的模板故事，我读到中间这里简直失望极了，我对于被很多读者非议的他们的师生恋无意抨击，这个我完全可以理解，毕竟两人年龄差别不大，而且爱情，只要有共同语言，跨越一定年龄我完全可以理解，我失望的是里面才子佳人故事成分。我读之前，以为这部如此有名望，被推到中国文学最高奖矛盾文学奖的平台上的作品，怎么也能给我点启示，但是越看越不成话，此书极大篇幅就是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我都可以总结出公式来了，女主人公一定是非常漂亮，一定是成绩绝好，一定精通许多学科，古代形容一个人知识广，说通天文地理，而现在这么说就落伍了，现在的这个女主人公一定在天文地理的基础上，一定还得通晓多门外语，一定轻松考上北大，最后一定患上绝症，一命呜呼了了事。男主人公一定高大英俊，一定满腹才华，一定命运坎坷，最后一定克服困难崛起发奋。这就是《穆》中爱情故事的概括，我知道很多读者为这个爱情悲剧流泪感叹，但是我不明白的是，男女主人公除了整日谈情说爱之外，他们为这个社会做了什么，于国于民付出了什么，我实在没看到。当然你可以说男主人公在搞学术，翻译东西，但是我感觉，这些只是他生活中的点缀，以此来衬托他才子的光环，然后更有资格去和女主人公卿卿我我。说到这里，我记起可能是鲁迅曾经对才子佳人式的故事模式有一句评价：那些所谓才子佳人式的爱情故事，在严酷的革命现实面前，黯然失色。虽然现在不是革命年代，但是以此来对照穆中爱情故事和社会生活现实，我感觉这句话仍很适用。总之，这通篇故事我没看到多少真实的，属于普通民众日常生活的影子，而尽是些看似美好的，让人留恋其中的才子佳人的风花雪月。如果说这书还有可取之处，那么就是它的一些创作手法，另外保留了一些民族风俗的描写上，使得它有些阅读价值。
　　
　　对《穆》的分析我到此为止，不想多说了，当时我高一上学期假期里读的时候，后一大半就是耐着性子忍受下来的。然后换来我对中国当代文学的更大失望。直到在高一下学期，读到《平凡的世界》。使我眼前一亮。我第一次读这部作品是怀着对于文学大师巨作的崇敬心来接受的。那时候感觉非常好，直到最近，前段时间我开始准备写一个新的东西，又重新将《平凡》拿出来大体翻阅了一下，希望能对我有所启发，然而不翻还好，以现在的眼光一翻之后，我对这部作品又产生了新的失望，当然总体来说，这书比其他许多作品还是有很大可取之处，下面我具体说当时感觉的好和后来感觉的不好。
　　
　　首先说当时看到的好，《平凡的世界》里面的人物出身基本是真实的，路遥善于描写令人感动的东西，煽动美好的感情，但是他作为一个创造态度严肃的，出身农家的作家，还是比较真实的展现了那个时代城乡人民的生活现状。故事的推进，也真实的恪守了符合时代现状的推进路线。出场人物众多，但是性格刻画总算不尽相同，当然，只是不尽相同，而几个美好女性的刻画，还是很遗憾的存在了很多相同。另外，《平凡的世界》里的人物生活环境，基本是属于真实生活的，为什么说基本属于呢，就是因为，在这部作品里面，我终于还是看到一个人物，出现了完全才子佳人的模式，并且完全走了高大全路线，这个人物就是孙兰香。当然，有的朋友可能会反问我，你是不是就见不得农家出人才?是不是中国文学的人物就一定不能有才子，不能有佳人，我说不是的，生活中有才子，也有佳人，在文学中个别形象身上对应出这些形象也是正常的，但是我很反感的是，为什么这些人一定被塑造成高大全呢？才子是有才华，佳人当然长的漂亮，但是怎么一到才子佳人了，这些人物的其他性格方面一定也是无可挑剔的完美呢？在《平凡》中，如果不是出现孙兰香，那么我可以说在真实反应生活方面，在反应普通人的真实生活方面，我可以给《平凡》打过90分，但是孙兰香的出现成为了路遥此书的败笔，她和她两个哥哥反差巨大，两个兄弟生活道路给人感觉各自比较真实，也符合正常人的生活路线，（实际上，性格上，孙少平也有些高大全，没多少缺陷，但孙少安，性格上总算有点缺点，脱离了完人形象，比如对爱情的逃避，对身份地位的顾虑。）而这个妹妹，则是标准的完人，而最后的结果，偏偏又遇到高干子弟，过上童话中王子和公主终于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故事框架，至此我们已经可以看出，路遥给她设计的不是忠于日常人物的路线，而是终于没有避免俗套，人物设计上落入了高大全的路线，故事设计上落入才子佳人的路线。其实路遥自己，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个人物更多是虚拟的想象产物，所以给她的戏份明显远远少于她两个哥哥，但是我想，不是路遥不把她作为主人公，很明显，虽然此书主人公比较多，但是主人公中绝对包括孙家年轻这一代，两个哥哥都是主角，甚至是第一第二位的主角，为什么妹妹的戏份看起来不够分量，从出现频率和戏份文字上说，完全是配角路线处理了。我分析的原因是，在这个人物身上，路遥没话可说，他无可描写，所以只能少写，尽可能不写，因为她是路遥想像的产物，她违背了真实生活。作为一个想象中美好的人物代表，路遥终于没能免俗，没能舍得删去她，留了下来，结果成为此书最大败笔人物。
　　
　　以上说了高中初读此书看到的好，也提到不好，那是当时就感觉到了的，不过我并不是一个吹毛求疵的人，所谓人无完人，总体上，我还是觉得此书很可观，不同于那些通篇高大全的文字，所以多年后又重新拿起来，希望能有营养摄入。结果又让我更失望，多年后我再拿起来看，它的语言很差，我早几年第一次读就感觉路遥语言比较差，然而现在再看，哪里是比较差，根本现在我的感觉是路遥的作品就没有语言可言。而且，《平凡》书中充满大量说教性的文字，让我再也无法将他推到大师级水准上了。而原本对于这本书只能让我肯定的是，他的故事和人物基本属于现实生活中的实际，我第一次读平凡时候感觉，从世界文学范围来看，这部作品显然很类似前苏联那部史诗级别的《静静的顿河》，但并没有深入思索两部文学的不同。而现在，再将两部书对照，显然不是一个水准，路遥的人物虽然基于现实生活，但作者太好做美好状，很多美好的感觉现在看来，人为设定的成分很浓厚，我原来只发现了孙兰香是走了完人路线，但现在再仔细看，不只是孙兰香，几个正面人物基本没有大的缺陷，（之前我说孙少安有点缺陷，现在看真的仅仅是有点，除了那一点点外，其他所有方面比孙少平还高大全，在顾家立业做人做事方面标准好男人模范形象。）只不过孙兰香属于设定最完美一个而已，而《静静的顿河》，主人公葛利高里，在一开篇就诱惑了阿克西妮娅，然后到需要他承担责任的时候，又回避掉了。其实，统观全书，我们可以看出，葛利高里对这个女人还是确实有真爱的，不完全是玩弄，但在那个需要他承担责任的时候，他又确实做出了逃避的选择。而我们读完全书，对这个人物的总体感觉仍然是个好青年，这就是因为，肖洛霍夫完全真实的塑造了属于现实生活的人物形象---没有完美的好，或者完美的不好，这就是真实的人物形象，这种忠于生活的描写体现在《顿河》里任何一个人物形象上，而这样的情况，在《平凡》中我们遍寻不到，孙家两个兄弟，路遥是刻意把他们作为正面人物刻画的，而在这种人为设定的正面完美人物中，作者当然不允许其作出这种玩弄女性的行为，或者其他任何给我们感觉不美好的行为都遍寻不着，所以这部书给我们感觉美好，纯净的美好，当然，这正符合路遥的创造初衷，路遥喜欢美好的感情和事物，作为一个作家，对美好的敏感和热爱心是必要的，但是，作家更要忠于真实，而不能陷于想象的泥潭，因为仔细看来，那种完全纯净的美好是不真实的。不过，它还是比《穆斯林的葬礼》要给人感觉更真实些，就是因为，在生活环境，故事情节的处理上，路遥还是比较忠于他经历的生活的，所以，我现在说来，《平凡》比《穆》要好很多，而且我当然无意抹煞《平凡的世界》的主要成就，我从没有想否认这篇文字对于现代国人带来的冲击和影响，他确实感动影响了很多人，成就我就不必说了，这篇文字是单说文学上的陈词滥调的，那么通过以上分析，我认为使我感觉比其他作品好很多的《平凡》仍然在很大程度上进入了中国文学的另一种陈词滥调的误区。
　　
　　说到这里，这篇文字已近于结束，当然，可能思绪有点乱，说是中国文学的陈词滥调，其实只着重了两个方面，就是才子佳人式的故事框架和高大全式的人物形象，当然这并不是说，我没有读出其他问题，不过对于这两个问题，我感觉特别突出，让我特别反感而已，在读穆斯林时，读到一半，我感觉实在无法忍受下去了，同时也产生了非常的疑惑，为什么这样的文字能登上中国当代文学的最高荣誉的舞台，然后，我父亲说了一句话让我茅塞顿开：“你要明白，中国的文学奖，很大程度上是为政治服务的”。
　　
　　我无意与什么人争论，只是个人多年阅读中的一点认识，不吐不快，对于中国的文学，特别是现当代文学，我不准备再多说什么了，如果我还有后续的文学评论性的文字，那么，一定更多的与外国文学有关。因为，我感觉，只有在外国文学的海洋中，才能汲取到更有价值的东西。
　　
　　2010.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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