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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圈红
文\三棵树
去过古镇的人都知道,镇上做花圈生意的铺子就两家,东边的高大,西边的高二。
古镇不大,就一条狭长的街道,但周围村子星罗棋布,人口众多。生老病死也是自然规律,小镇丧事所需花圈纸扎都是来这两家订做的。
高老头在世时,小镇就一家花圈铺,高大高二两兄弟同在一起跟着高老头扎纸活,彼此都过得很好。后来高老头去世了,高家媳妇间小有矛盾,最后干脆另起炉灶,各自在镇上都开了一家花圈店。
俗语说的好,同行是冤家,即使是亲兄弟也有矛盾发生的时候。譬如高家亲戚朋友家死了人,让人难堪的是不知去高大那儿订纸扎还是去高二那儿订纸扎。再比如价格的问题,地上高下都有差价。开始俩兄弟都和平商定了一个共同的价格,时间长了就有人不遵守了。高大媳妇看着高二家门庭如市,就暗地里压低了价格。高二媳妇看见高大家生意好了,也动了手脚,在花圈上少贴了几支纸花。时间长了,小镇上的人开始有了谣言,两家的声誉没有高老头在世时那样好了。渐渐有人舍近求远去临镇订做花圈纸扎了。
高大和高二两兄弟看着这样斗下去不是个办法,俩兄弟坐在一起,开始协商解决的办法,总不能生意让别人抢去吧?再怎么也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商量的结果就是:首先做好质量,其次就是互有忍让。生意来了先推让去对方家。人家实在不愿意去的话,就自己做,再有不能互相砸价,互相猜疑。这其实也不是一个好办法,似乎也不公平,但兄弟两个都各自遵守着。
这办法果然奏效,十多年来,小镇上丧事花圈纸扎所花的钱都送进了高家兄弟的铺子。高家兄弟的生意一直兴旺的延续着。
但是这一年生意却不行了,导致不景气的原因是小镇来了一个外乡人,在距离高大不远的地方也开了一家花圈店。
外乡人比高大和高二都精明,老远就和人打招呼。进得铺子里更是热情,端茶递烟一番忙活。外乡人的婆娘小巧依人,长的也有几分姿色,媚眼勾走了前来订纸扎爷们的魂魄。没出几个月,镇上订做花圈的人都进了外乡人的铺子里。
高大媳妇放下手中的红纸,倚在门前望了一眼正在铺子门前和人说话的外乡人婆娘,恨恨地骂了一句:骚货。高大默不作声地耷拉着脑袋,继续绑着纸花。高大媳妇说:就知道闷头干活,也不找你兄弟商量一下,找茬赶走这个骚娘们。人家都欺负到咱家门口了。高大低声说:各做各的生意,他一个外地人,过不了多长时间会走的。高大婆娘不解地看了高大一眼,嘟囔着找高二去了。
高二媳妇也有了想法,让高二请几个朋友,夜里烧了外乡人的花圈店。高二连声说不行不行,那是土匪干的事。高二媳妇骂高二窝囊。正收拾着,大嫂来了,两个女人嘀咕了一阵子,最后一起走进外乡人的花圈店。
外乡人见两人来势汹汹,笑脸相迎。问明原因才知道自己生意惹的祸,最后承诺以后尽量低调,让各家都有饭吃。后来果然三家平安无事。
连年的灾荒,加上前方打仗,死的人多了起来。古镇上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高家兄弟和外乡人门前每日都有头缠白孝的人进出。没几天,一小队日本兵驻扎在古镇的镇公所里面。
这一日,高大正在铺子里忙碌,来了两个气势汹汹的鬼子兵和一个头戴礼帽斯文的翻译,翻译一进门就嚷道:老板,生意来了。高大媳妇连忙出来。翻译说:冈山少佐昨日阵亡,为了超度他的英灵,皇军阁下决定举办一次葬礼。你们准备做些花圈送来吧。高大不语,过了片刻说:接的活多,怕到时做不出来,你们还是到别处的铺子订做吧。翻译看了看高大说:妈的,太君的事最大了,尽快做吧,不然毙了你。说完扬长而去。
高大媳妇看着三个人出了铺子门,对高大说:这花圈到底做不做?高大吼道:不做,给小鬼子做花圈,休想。
没过一会儿,高二两口子慌慌张张来到高大店里。原来小日本也去他店里了,他也不想做,过来和大哥商量怎么办。四个人商量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将这个活推给那个外乡人。
高大和高二去了外乡人的店里说明来意,没想到外乡人一口答应,三家的花圈他一起做。
第二天天刚亮,外乡人店外就摆好了几个高大的花圈。外乡人正招呼几个人给镇公所送去。最让镇上人开眼的是有一个巨大的花圈,做工细致扎实,花色肃穆庄严。外乡人和婆娘两人擎着亲自送往。
高大和高二看着他们进了镇公所,十几个鬼子荷枪实弹涌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其他几个送花圈的人从镇公所出来,唯独没有见到外乡人两口子,高大恨恨地骂道:狗汉奸,不得好死。
刚骂完,忽听镇公所里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紧接着火光冲天,浓烟腾起,面前的大门和土墙顷刻间倒塌。高大和高二吓蒙了,一哆嗦趴在地上。
等一切平静下来,高家兄弟随着赶来的众人跑进镇公所,眼前是十几具尸首分离鬼子的残尸。
高大和高二疯狂地踢开那些鬼子的尸首,在血流成河的镇公所废墟里一边寻找一边呼喊着。忽然,高大看见浓烟滚滚中,挺立着一个满身血迹的人,他的双臂托起一个娇小的身躯。
那天,高家两兄弟在一个土堆前烧光了店里所有的存货。多年后,古镇还是两家花圈店,一家在东,一家在西,只是两家店铺正墙上端挂同样一匾额,上书:和睦经营,义薄云天八个鎏金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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