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8】地气 [复制链接]

红尘散仙

主楼

发表于 2015-6-3 10:2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红尘散仙于 2015-6-3 20:40 编辑

　　郭妈把粘好的鞋底翻过来，用一把锋利的刀轻轻地削去了边角，直到新鞋底与皮鞋浑然一体，她才放下了刀。又把这只鞋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顾客满意地称赞了一句，掏出钱来，想把鞋换上。但郭妈又拿起一块抹布，前前后后抹了一遍，再给鞋面上了点鞋油，打得锃亮――这是她免费的服务，从她的鞋摊出去的鞋，一定要像新买的一样亮！

　　歇口气的工夫，郭妈洗了把手，喝了一口泡好的茶，她看着窗外，不远处就是村委会的红色彩钢房。每到这时候，她的心头就涌起了暖意，大儿子正在里面处理着全村上下的事务吧，听说最近乡里要举办改变农村卫生情况报告会，刚当上副主任的大儿子一定得忙坏了。

　　人说母子连心，但这回郭妈的心却没有和儿子连在一起－－他正在村委会里发着牢骚，“我堂堂一个大学生，在学校还是团书记，很多大型的专题报告会我都主持了，你说怎么到这个小山沟里，偏偏寸步难行呢？”喝了点闷酒的他在发着牢骚。

　　村主任拍了拍他的肩头：“老弟，别看老哥我只读了几年小学，文化是没你高，可咱干起工作来畅快着呢，这就是个接地气问题。”

　　他不服：“去乡里当评委，点评这些模范的报告是文化问题，和地气有啥子关系？”

　　“你那些文化是书本上的，可不是咱农民的。大道理我没你懂得多，可真要喊一嗓子，哪怕我说得不对，也有人跟着喊好。哪怕你说得天花乱坠，也不会有人搭理。”

　　村主任这话，让他动了火气：“照你这么说，还没真理可讲了。我现在就起草一份稿子，贴在咱村的公告栏里，就写《关于农村卫生问题》，你也写一篇，我们看看谁的水平高。如果大家认可我的，这当评委的事，你就不能指派别人了！”

　　村主任一拍桌子：“好，一言为定！你先写，我睡觉，写好了喊我一声。！”

　　他用凉水冲了把脸，清醒了一下头脑，然后翻出很多资料来，认真地打理着思路。村主任的呼噜打得震天响，但却没有影响到他的创作热情。鸡叫头遍的时候，他擦了擦犯困的眼睛，总算写完了，总共分四章，从《国际卫生组织新近提出的倡议》，到《发展中国家的卫生环境》，然后是《我国农民的卫生意识》，最后是《改变农村卫生现状的必要条件》。他又从头到尾读了几遍，条理清晰，脉路通顺，估计拿到报社，当成学术论文发表都不在话下。他对自己的文笔非常满意，再看村主任，还在那里睡大觉。哼，看你怎么和我比！

　　阳光漫进窗子，村主任醒了，走到屋外伸懒腰。他正在写公告，从上到下，把黑板都快写满了，他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粉笔，对村主任说：“就剩下一个巴掌的地方了，你的公告怎么办？”

　　村主任笑了：“够了，够了！”他转身去了茅厕，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张卫生纸，黑乎乎、臭烘烘的，明显是用过的。村主任朝黑板上吐了口唾沫，“啪”地一声，把卫生纸粘上，“等着瞧吧。”

　　他几乎要骂人，他强压着火气，躲在一旁观察着，看村主任怎么下得来台？不一会儿，就有村民们路过，一看卫生纸贴在上面，一个个全都停住脚步，围观起来。慢慢地，大家面露喜色，纷纷点头称赞，有的还激动得流出了眼泪。七嘴八舌地都在夸村主任想得周到，村里有这样的好领导，真是老百姓的幸福！

　　没人去看他的长篇大论。等人都走光了，郭妈才挪动着不太利落的腿脚靠近板报，她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他蹿了出去：“妈，你说句公道话，我写得怎么样？”

　　郭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孩子，妈看不懂，大家也看不懂？”

　　“那……那主任这脏粑粑大家就看得懂了？”

　　郭妈认真地点了点头：“全村就主任一个人用这么细的纸揩屁股，他的意思是大家别再用孩子的作业本擦腚了，害痔疮，他鼓励大家都买这样的卫生纸，这是号召村民们要讲卫生。还有的妇女说，她们‘来事’的时候，用过的纸也像这个颜色，主任这是暗示，女人一‘来事’，就不会怀上孩子了。大家分析，这是他的第二层意思，是说咱们村的计划生育还得加强。事事想到村民前面，你说，大家能不夸他吗？”

　　他听得目瞪口呆。村主任已经鼓着掌出来：“好啊，郭妈，你准备一下，明天代替你大儿子，去乡里的卫生报告会上当评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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