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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发小王霞电我,说去李同学她哥种的园里遛葡萄。遛葡萄就是园主把该摘的该卖的葡萄都弄利索后,枝上还残留着的虫咬鹅叨长得歪瓜裂枣之辈,自家亲戚熟人朋友赶紧过来顺手牵羊吧,随便吃随便摘。
车开了十来分钟就到果园了,李哥不在,李同学玉手一挥,俺们纷纷拿起箱子、袋子、剪子钻进葡萄地里。
原本以为果子该稀而少的,罢园了嘛。一瞅,我的天,一大串一大串的红提,红彤彤的高挂枝头,随手可拾。想来爱卿们也是风吹雨露,霜打雪冻的,辛苦长了一年,好不容易开花结果成熟的,就这么给打入冷宫无人拾么?我有些吃惊。王霞说“是的,都不要了,长得不俊,品相不好。”又瞅了我手中的“红的都不甜,紫里发黑的才甜。”我把手中摘的一大串红提,揪了几颗尝尝,果然酸。
依依不舍把一大嘟噜子轻轻放在树下“休怪俺负你,酸成这样实在木法容尔。”
正摘着,李哥回来了,戴着帽子骑着辆三轮,一付园农打扮,看到我们笑呵呵的。
回去的时候,王霞的手机不见了,这草深林密的上哪找去?一边不断拨打她的手机,一边按来时去路来来回回摸排了几趟,木有。突然,李哥竖起耳朵,那边有歌儿,有歌儿——王霞的手机彩铃。王霞摸着失而复得的手机激动地夸李哥“隔着四五行葡萄树,百来米远,这么老远就听见了,你耳朵真好哎,说明肾真的很好哎。”
我去,顺风耳跟肾有关系么,王霞真会扯,从上半身愣扯到下半身。
各摘了一箱子,我说我不能要这么多,我和马姐夫吃不动,王霞说,送人呗,楼上楼下关系好的都送送。
王霞给我说了说李哥这几年种葡萄的事儿。
前些年新疆的红提俏得跟十八岁的大姑娘似的,全国各地的经销商都往西边跑,葡萄甜啊,流蜜不说,品相也好啊,水灵灵脆生生的。价格喜人,包地的果农一年下来怎么也能挣个十来万。李哥就和老婆一商量,咱们种葡萄去。
选的是红提树苗儿,红提挂果得三年啊,三年过去了,葡萄挂果了,当年就遇上了天旱,滴灌上不来水,李哥的收成不好,一年辛苦基本上本还本;
前年倒是没旱,谁知八月份下了一场冰雹,鸡蛋大小的冰雹把刚刚冒头的小葡萄打了个七零八落,好嘛,颗粒无收,本地几乎所有的棉农果农都遭灾了,幸好国家有专项补贴,挽回了点损失,可本钱还是亏了呀。
去年葡萄真不错,老天爷也给脸,要风来风,要雨下雨的。葡萄收成好,价格好,卖的也好。卖完葡萄去团部统一结帐,李哥和几个果农一起喜孜孜的揣着钱回来喽。本来他们的车好好走在路上,也没超速也没变道,谁知对面来车辆桑塔纳愣从斜刺里杀过来,硬生生把他们的车给撞沟里去了……一行四人,李哥受伤最重,在医院里住了半年。桑塔纳司机酒驾,负全责,可问题来了,车是人家刚买的二手车,还没过户,撞人的司机甚至都没来得及给车买保险,再说人也是一个屁股挂两胯,穷得叮当响的主,而原车主根本不认这笔帐。李哥的医药费至今没着落,这年种葡萄的收入一半付了药费。
今年的葡萄长势也不错,可有些农工见得葡萄行情好,一窝峰全跟上来了,种棉花的也改种葡萄,原来种二十亩葡萄的现在种三十亩,更有甚者为了增加产量,矫饰品相,给葡萄喷洒过多的膨大剂,有些主儿家里的葡萄长得跟乒乓球似的。后遗症埋下了,就有葡萄就像吹足了气的气球一样炸了,有个经销商收购的葡萄走半道上整车完爆了,听说冷库里的也有爆仓的……一时间本地葡萄供大于求,溢街,本来纯洁甜美的名声也因“爆仓”,现在也像某些援交女郎一样不好听了,销量骤减,往年田间地头人头攒动的收购商们大多去了别处。李哥算幸运的,老客户算是勉强把他们家的葡萄全收了,保本了,而近一多半的果农血本无归。
怪不得这些日子四处都能听见吆喝“葡萄便宜卖了,一块钱一斤一块钱一斤……
也不是所有的葡萄品种都烂大街,跟李哥相邻的果农种的一种叫“克里特”的无籽绿皮葡萄,价格傲骄,都卖到了十来块钱一,在一片哀声的葡萄市场一枝独秀。人家是和李哥同时包的地,只不过李哥选的是红提苗,三年挂果;人选的是克里特苗儿,一年挂果……要说祸不单行咧,就连李哥在地里养的一群鹅 ,真正吃葡萄吃草吃草儿的绿色食品,也让人给偷走了,一只没留下。李哥报警了,许是偷儿害怕了,算是放出20只来,李哥算是吁出一口怨气来“算这家伙识相,给咱留点”他说“明年准备把一半地腾出来改种克里特。”
农闲了,李哥在家里侍弄葡萄酒,李哥媳妇去超市打零工,该干嘛干嘛,两口子一脸平和。
走道儿嘛,有沟有坎,日子嘛,有酸有甜,慢慢过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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