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疯子

莫零

             女疯子

                                                                                                                           文／莫零

         小时候我家附近常有一个女疯子出没，她清醒的时候总是把头发梳得清清爽爽，衣服虽不那么干净却拿手抚得尽量服帖些。见了认识的乡邻会微笑着打招呼：上街去啊？
       我们一家是新搬过来的，自然不晓得她的来历，头一回见到她时，她像个正常人一样跟我妈话家常：你们住乡政府院里啊？
       我妈冲她礼貌地点头，她眼睛又直勾勾地看向我：这伢子是你闺女吗？
       我妈拽拽我的手指头，我很乖巧地喊她：阿姨好！
       哎，哎！她听得眉开眼笑，伸手要来摸我的头，远远地被乡长老婆宋阿姨看见了，她扯着大嗓门喊我妈：小丁，小丁，你过来一下……
       我妈在这里就只认得宋阿姨一个人，赶忙领着我就去了。等我们走到她跟前，她明显松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告诉我妈：那个人是个疯子，以后你带着孩子的话，见到了也不要理她啊！
       我妈大惊失色，怎么也没看出来这人是个疯子啊？除了衣衫破旧了点，她看起来挺正常的嘛！宋阿姨一边走着一边说起了她的来历。
       这女人是外乡嫁过来的，都喊她花子，才三十来岁，疯了也没几年。先生了一个女儿，隔两年又躲出去怀了孕，计生部门盯得紧，追围截堵的终于在她怀胎七八个月的时候给抓了回来，拖到医院隔着肚皮往胎儿头上打了一针，孩子就死掉了，还是个儿子。
       打那以后，花子受了刺激，整个人就木木呆呆的。花子丈夫是个老实人，眼瞅着花子这样，儿子又没了，心里的怨恨无处渲泄，就盯上了给计生部门通风报信的村里人小江，有一回小江上山去打猎，他正好碰见，拿一把砍柴刀把小江给杀了。判了死刑。
        苦了花子的公公婆婆，一大把年纪了家破人亡，一边带孙女儿，一边还要照顾花子。村里人都同情他们一家子，时常接济点，日子也勉强过得下去。但真是祸不单行，花子的闺女十岁那年，跟同学们在马路上嬉耍，被一辆路过的大货车给压死了。那场面真是要多惨烈就有多惨烈，脑袋都压扁了，粉色的脑浆子流了一地。花子当场就昏死了过去，再醒过来就完全疯掉了，双手捧着女儿那支离破碎的身体送到人们面前阴恻恻地笑：瞧，我女儿睡觉了……我女儿睡觉了……
        经此一难，花子的公婆也支撑不住了，没多久老俩口先后抱病去世，就只剩下了花子一个人。乡里派人把她接到了市里的精神病院，治了大半年说是好了，又给送了回来。其实哪里是好了？是乡里不愿意付医药费了，拖了好几个月没给，人家医院不乐意了，就又给人送了回来。
        初回来的花子瞅着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知道自己家住哪里，还会自己烧茶煮饭吃，见了人也打打招呼。大家就以为花子治好了，宋阿姨还上门替花子找了份早点铺子里打杂的工作干。
        可没过多久，花子就犯病了。那天一早，早点铺子里来了个带孩子的女人，孩子还抱在怀里呢，花子给她端了碗馄饨过去，一眼就瞧见襁褓中的婴儿在冲着她笑，她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婴儿，伸出手去：来，来，抱抱，抱抱！
       女人巴不得有人替她抱孩子呢，就把孩子递了过去。花子接过孩子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我儿子，我儿子！
       这下女人可慌了神，满大街的人都替她去追花子。人发了疯是力大无穷，身轻如燕的，一大群人愣是没追得上花子。最后还是宋阿姨找到花子家里才堵住了她。孩子当然是被抱走了，可花子的疯病一下子就犯了，她没日没夜抱着一个破枕头，坐在女儿出车祸的路边，没车经过时，就低着头跟怀里的枕头说话，唱歌。有车经过时，她会冷不丁蹿到马路中间拦住车子，声撕力竭地喊：别压我闺女！别压我闺女！
       司机们全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路过这个地段总要提心吊胆一番。也有刹不住车，碰剐到她的，她也是命大，一次也没被撞中要害，至多擦破点皮，腿撞瘸了，脸撞肿了什么的。隔个十天半个月又能行走如常了。她恢复正常也很奇怪，有时一觉睡醒了就正常了，也有时是被撞晕了醒转就正常了。她正常的时候不会抢抱人家孩子，但见到任何婴儿或者跟她女儿年纪相仿的孩子会直勾勾地盯着看。街上的人全都知道她这心病，所以带孩子出门，远远看见了她都绕着走。
       我妈新搬来的，哪里知道这些忌讳，她跟我妈打招呼，我妈又不能不理她，宋阿姨担心她看到我，再受了刺激，就把我们给解救了出来。
       孩子们见到了她都不给她好脸色看，不是冲她丢石子，就是冲她吐口水，大概是大人们教的，说她是个疯子，专门抓小孩子，任凭孩子们怎么奚落她，她都不生气，笑嘻嘻躲开他们的“子弹”，该干嘛就干嘛去。
       就算是不疯的时候，也没人敢请她做事，没有生活来源的她日子过得很是艰难，我妈和宋阿姨一样都是热心人，看到她身裳破旧不堪就会送些不穿的衣物过去，有时还给她送点吃的。宋阿姨给她申请了低保，每月就十几块钱，怕放她那里存不住，就买好了米油送过去。
       有一回我过马路的时候没看车，她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下子就把我推出来老远。我回去跟我妈说了，我妈感动的热泪盈眶，她说：谁说花子分不清好坏？她也只是个苦命的女人。第二天，我妈还特意包了顿饺子送到花子家去，大家都说我妈也快疯了。
      我念五年级的时候全家都搬到县城去了，临走时我妈还塞了五十块钱给宋阿姨，让她帮疯子买点生活用品。
      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女疯子，疑心是花子，回去喊我妈来看，我妈连忙赶过来，不顾众人侧目地拨开她的头发，发现不是花子，可还是把她带回家洗了澡吃了饭再送她出去。
       唉，也不知道花子现在还活没活着了。

莫零

手机发的，谁帮我编辑下。

疯老爷子

好可怜的人啊，惨事都让她摊上了，早早死掉就摆脱痛苦了。

疯老爷子

编辑得很好，我只把题目的字加大了些。

油墨画师

疯老爷子 发表于 2015-11-12 10:24
好可怜的人啊，惨事都让她摊上了，早早死掉就摆脱痛苦了。

所啊，政府该发明一种死法——安乐死

莫零

疯老爷子 发表于 2015-11-12 10:24
好可怜的人啊，惨事都让她摊上了，早早死掉就摆脱痛苦了。

可惜她疯了，也不晓得要自杀，要是没疯，肯定就自杀了。这样活着，别人看着揪心，她自己并不觉得。

油墨画师

莫零 发表于 2015-11-12 11:47
可惜她疯了，也不晓得要自杀，要是没疯，肯定就自杀了。这样活着，别人看着揪心，她自己并不觉得。

你又不是她，咋知道她肯定自杀或她自己并不觉得

莫零

油墨画师 发表于 2015-11-12 12:58
你又不是她，咋知道她肯定自杀或她自己并不觉得

那你前文所说的“安乐死”难道不是在替别人做决定吗？

油墨画师

莫零 发表于 2015-11-12 13:52
那你前文所说的“安乐死”难道不是在替别人做决定吗？

当然是想死的人自己做决定了

油墨画师

莫零 发表于 2015-11-12 13:52
那你前文所说的“安乐死”难道不是在替别人做决定吗？

你以为死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莫零

油墨画师 发表于 2015-11-12 13:58
当然是想死的人自己做决定了

死又岂是自己就能决定的？

油墨画师

莫零 发表于 2015-11-12 14:02
死又岂是自己就能决定的？

生命是属于我的，难道不由我作决定，还由你作决定不成？

莫零

油墨画师 发表于 2015-11-12 14:05
生命是属于我的，难道不由我作决定，还由你作决定不成？

因人而异

碧天

图文并茂！那图片咋这么传神。

莫零

碧天 发表于 2015-11-12 19:43
图文并茂！那图片咋这么传神。

妞姨知道这图片的来历

野妞

这女人的命运跟前些日子月如写的小说，女主人公秀秀一样一样滴～

野妞

这女人的命运跟前些日子月如写的小说，女主人公秀秀一样一样滴～

莫零

野妞 发表于 2015-11-15 23:50
这女人的命运跟前些日子月如写的小说，女主人公秀秀一样一样滴～

对啊，就是看到月如姐姐那篇小说，我才想起这个人来的。

野妞

计生委的人会短寿的

蔷薇盛开

看的难受，把你推开是个亮点。

蔷薇盛开

野妞 发表于 2015-11-16 14:30
计生委的人会短寿的

中国的计划生育，是惨无人道。莫言的《蛙》其实并不怎么夸张。

马大哈

假得很！实在看不下去。有强抓人家去打胎这事？

蔷薇盛开

马大哈 发表于 2015-11-16 17:11
假得很！实在看不下去。有强抓人家去打胎这事？

你真不了解那个年代的计划生育。
超生，只要还在肚子里，就会被捉来强行流产。生出来，就是倾家荡产。
黑脸的大嫂，快到预产期了，被工作人员捉起流产，生出来就被丢到厕所了，大哥去厕所捞出来一看是男孩，一下瘫了。

蔷薇盛开

马大哈 发表于 2015-11-16 17:11
假得很！实在看不下去。有强抓人家去打胎这事？

小时候，看见工作人员来做孕妇，孕妇逃跑，挺着大肚子从围墙上翻出去跑。

野妞

马大哈 发表于 2015-11-16 17:11
假得很！实在看不下去。有强抓人家去打胎这事？

敢情您不是中国人？
这样的事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哪个村木有发生过。。

野妞

蔷薇盛开 发表于 2015-11-16 17:20
小时候，看见工作人员来做孕妇，孕妇逃跑，挺着大肚子从围墙上翻出去跑。

捉。
以前卖瓷砖，隔壁个女的就说，半夜被计生办的人围堵……
忒多了，懒得讲

野妞

莫零 发表于 2015-11-16 12:01
对啊，就是看到月如姐姐那篇小说，我才想起这个人来的。

这事也有雷同的？

马大哈

蔷薇盛开 发表于 2015-11-16 17:18
你真不了解那个年代的计划生育。
超生，只要还在肚子里，就会被捉来强行流产。生出来，就是倾家荡产。
...

是吗是吗？太恐怖了！我也是超生的，我妈妈老提起因生我罚了多少钱多少钱的。没听她说会被人捉去打胎。

马大哈

野妞 发表于 2015-11-16 17:41
敢情您不是中国人？
这样的事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哪个村木有发生过。。

显得偶太无知了，赶紧把我的帖删了吧！求你了，拜托

野妞

马大哈 发表于 2015-11-17 00:09
显得偶太无知了，赶紧把我的帖删了吧！求你了，拜托

嗯，态度尚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