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啼妃 于 2016-3-7 14:37 编辑
最近老是做梦，在梦里，女儿不知怎么越长越小了，倒退回七八岁时的模样。她剪着短短的叔叔阿姨头，眼神漆黑沉静而熠熠生辉。她穿一件鹅黄色的胸口站着阿童木的小背心和一条自家缝制的棉布小短裤，短裤上开满了大朵灿烂的凤凰花……这哪里是我的女儿呢？莫非她穿越了吗？梦醒后，我惆怅不已。那个小女孩，是我呀！ 也许，我真的是老了，那就忆旧一番吧。 我小时候是在外婆身边长大的，到读书的年纪，才回到爸妈身边。所以，从小我对我妈表现给我的亲昵总是淡淡的。现在我才愿意承认，我不喜欢她做年轻女人时的妩媚，呵呵，我从小吃她的醋。 那时我们家住的是平房，虽是在城市住着，四邻隔壁就像一个村落，张家长李家短，经过女人们的嘴，生动而通透。而我们住的地方，有一个既符合当时时代特征，又符合村落特征的名字，叫做“工人新村”。我记得当时我们的邻居有老罗老熊老冯狗妹朱家田等等…… 从老罗家说起吧。老罗有个儿子叫大神——在我们的方言里，神等于是傻瓜的意思，大神就是大傻瓜。其实我很喜欢看大神哥哥，他长得很高大，眼睛也大，笑起来左边嘴角有点歪，歪得人心里痒痒的，好像台湾演员秦汉。大神早早结婚，娶了个高大威猛的女人，名叫跃进，后来邻居们却喊她“妖精”，再后来干脆喊成了“雀子别”。“雀子”在我们那儿的方言里等于“女流氓”，“别”等于是A与C之间的那个字母。大神和“雀子别”（我们就叫她雀子别吧，因为我妈也这么喊她）结婚以后，不知怎么反倒当兵去了。 雀子别刚结婚的时候很羞答答的，大神哥哥当兵走了以后，她好像一下子和四邻都混熟了。有一天，她到我家来和我妈嘴咬耳朵地嚼病话，我趴在桌子上写字。起先她们还避讳我，后来大概觉得我就是一团空气，渐次豪迈放开。于是，我得以顺利听到“隔壁老冯偷看雀子别洗澡”的头道新闻。我还听到雀子别颧骨潮红地对我妈说，“等大神回来一枪崩了他！”我妈的表情极其古怪，我觉得她有点挤眉弄眼幸灾乐祸，还有点酸不溜丢。 那时在他们眼里，我大概还小，不得已被逼着和父母同睡。晚上，我妈对我爸说起 “隔壁老冯偷看雀子别洗澡”的新闻，我爸像做贼一般，眼神对我乱晃，恨不得去捂住我妈的嘴。我除了继续装空气，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而我妈压根既不屌我爸也不屌我，她反正是顾自己顺嘴哧溜得痛快！
“雀子别说，等大神回来一枪崩了老冯！”这回，我看见我妈的颧骨也一片潮红，“我看哪，老冯偷看她洗澡，雀子别还挺乐意！” “行了，表乱雀的！（不要胡说八道之意）”我爸终于绷不住喝止住我妈。见我爸吼了我妈，我忽然觉得心里好一阵快慰。后来我才知道，像我爸这般严肃正经的基层干部，原来还是很喜欢女人在自己跟前胡说八道的，只要她有分寸。说实话，我成人之后，觉得我妈的分寸感与我比，绝对差了一点；但在某些方面，我却差了我妈一大截。 大神哥回来探亲了。穿军装戴军帽，我都悄悄看痴了。那时候我大概八岁吧，以大神为标的，心内暗下决心，将来找对象我就要找当兵的，绝对不能找矮子，秃顶也不要。当然，我不会像我妈似地乱说，对谁也没说。今天大胆说出来，已恍如隔世。 我没看见大神哥哥掏枪崩了老冯。大神哥哥探亲之后又回到部队去了。然后老冯一家就莫名其妙搬家了。搬到哪里去了都不晓得。雀子别再和我妈聊天，我也没听他们说起过老冯。反倒是有一夜，我爸大概以为我睡着了，很痛快解气地对我妈说，“破坏军婚就是要枪毙，没枪毙老冯算是大神厚道，你下次不要和雀子别戏的……” 我总算稀里糊涂睡着了。我睡着之后，梦见大神哥哥举着一把手枪，对着前面一只很大的头，比猪头很大，哦，那是老冯的头哦。我大喊，“大神哥哥，你开枪呀，一枪崩了他！”可不知咋地，前面的那只头颅忽然变了，一头黑发披散开来——啊呀，那是雀子别的头！大神哥哥看样子是要将雀子别也一枪崩了呀！也好也好，那大神哥哥，你就干脆等我长大吧，最多十年，我就十八岁了……
梦里不知身是客，梦醒已是劫后生。 啼妃 2015年1月11日星期日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6-3-7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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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7 23: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