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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调花絮五则 [复制链接]

hushaozhong

主楼

发表于 2017-6-30 11:1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从事农调工作转眼之间已经20年，回首以往，虽然没有轰轰烈烈的壮举，却也有许多值得回忆的地方，尽管笔者文化水平不高，但总想努力尝试“统计文化”的滋味，现就从追忆小事开始——

                           提着鞋子下山　
   １９８６年秋天某一日，天气晴朗，我独自去徐岙乡吴垟村调查秋粮估产情况。
   上年是跟随乡里的统计员潘统兴老师（当过教师）去的，先去半山腰金家垅调查点，后再爬上高山顶上的吴垟村，花了二个多小时。这次就凭着一丝记忆去爬山。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次才真正领悟个中真谛。当完成任务后，在下山时，居然走岔了道，去年下山时的石板路不见了（后来想起是从另外一个山口中下去），这次是按上午上山的路下去的,途中没有见过的镜头一下子搁在我面前：
   天啊！蓝天在下面！！！我面前的所谓路没有明显路痕，是一片细碎砂石铺成的（自然地貌），坡度有４５度，两旁又没有树木之类的遮挡物，大概有１００来米长的路段，笔直通向下面的蓝天。这不算是一条路，而是一片陡坡，陡坡的下头就是一片蓝天，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
   尽管我是男人，但我天生有恐高症，又怕向下走的斜坡。我腿有点哆嗦，头有点晕。我该怎样下去？走回头路，上山去找石板路（此时我已下来一半路程）？我上山时，从不敢回头看，只管向上爬，因此未发现有这样的绝妙景象。我无心欣赏美景，只在下去还是回头之间进行艰难的选择！最后终于决定：从这里下去！
   我怕脚底踩滑，就脱去胶鞋、袜子，蹲下身子，一只手向后撑地，一只手提着鞋子，一点点慢慢向下移动。眼睛一直死盯着脚前，不敢瞟向前面一点点。还好，没有发生意外，没有扑向蓝天，在经历十多分钟的艰难历程之后，我终于安全地滑过这段斜坡。好在没有人看见我懦弱的镜头，庆幸自己可以闯过险关，天佑我也！只是汗水湿透了衣裳，下来后才感觉到冰冰的！
   我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个镜头：蓝天在路的下面！往下走也可以奔向蓝天！

                                 440公里坐车50小时
   这件事不是本人经历，但很能说明调查之路的艰难，特记之：
   在建队后不久，我们单位迎来了县政府大院第一台电脑，国家、省、地方政府各分担三分之一经费（各负８０００元），全队一片欢腾，终于可以和手工汇总说声ＢyeＢye！IBM电脑(286)比算盘要好，但年报数据的软盘还是要派人专程送到省城，这一环节也维持了几年。故事就发生在送报表的路上——
   十多年前，温州的交通很不方便，到省城杭州，坐汽车一般都要１０小时以上，坐１５、１６小时都还属正常范围。但是我们队里的小周，在１９８９年创造了温州－杭州的坐车时间新记录：５０小时！
   她出门的时候，天气也没有异常，但在出车３个小时后，天空飘起了雪花，车速慢下了，开到缙云路段，终于全线告停！公路上车队不见首尾，一旁是峭壁耸立，一旁是险滩溪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唯见雪花不停地飘落……
   我们南方一般三年才见一次下雪，少见的雪景总会令不少人显得兴奋，但在出门途中，在长长的不动车队中，在漫长的等待中，那将是另一番滋味！车停了，空调也随之停了，雪在不停地下着，寒冷在扩散，饥饿在迫近，亲人无法联系（当时手机还少），又不敢睡着……
   熬过黑夜，迎来黎明是一片银色的世界，只有流动的溪水不是白色，但更令人感到寒意在催动……
   车旁开始出现提着篮子的妇女、老人在叫卖食物。平时５毛钱的一个鸡蛋，现在卖２块钱！一小碗没有任何佐料的面，卖１０块钱！小周在叫卖声的诱惑和饥饿的催迫下，也无法逃脱被宰的命运。但是回头想想，假如没有这样一支流动无证的商贩，这长长车队中的人们怎能挨过这漫长的时光？
   在等待中只能叹黑夜太漫长，叹车道太狭窄，叹车太多，叹阳光太温和，叹白雪融化太迟缓，叹路太远，叹天气太冷，叹食品卖得太贵，叹亲人离得太远，叹还买不起手机……
   现在到省城快客只用４小时，回想当年的５０小时，哎！

                                 调查袋不翼而飞
   ２００５年５月２２日，星期天。我和小胡一起去县城城中第２小区去调查居民劳动力情况，我们骑着自行车去的，调查表放在经济普查专用袋中，由小胡拿着。昨天我们局里４个人，从中午１２点一直到晚上８点，对这一片区已经调查了６０多户，由于好多户碰不到人，只好今天继续在休息日接着干，以便好碰上人，去完成余下的３０多户调查任务。
   这片区都是11间房子一幢,厨房都在房子的后头，在后头容易找到人。我们很自然先从后门开始叫门。在叫第三户时，楼上有人回答“我在前门等你们！”我们一听到有人在家就特别高兴，我们两个人拿着调查表都跑向前门，忘了替自行车上锁，也忘了车篮子里的调查袋！当在前门与调查户展开问卷调查时，我想起车子忘了锁，就让小胡继续问，我去后门推车。刚才是高兴奔向前门,现在却是怀着一丝不安,急忙忙跑向后门。还好，车子都在，我将两辆车骑到调查户门前停放。随后这幢房子再调查了２户，在转到另一幢楼房时，小胡才发现车篮子里的调查袋不见了！
   我马上骑车按来时的线路去找寻，问了两家调查过的住户，都说没看见，回想刚才：可能在我们俩跑向前门的那几分钟内，让人顺手牵羊给带走了，对方以为袋子里总有好东西。他不知道干统计的袋子除了调查表，哪来的贵重物品？他算空欢喜了一场，但却苦了我们，里面有两户已经调查了的数据，还有三十来份空白报表，报表不够还不要紧（还可复印），问过的再去重问，真有点不是滋味！
   我们调查也要选对象，爱粘便宜的人啊，请你不要选错对象！

                                       老太太拒绝回答姓名
   一次入户访问调查时,碰到一位老太太有点象“牛皮糖”。
   开初我的两位同事已经上门碰了钉子，就叫我去问，我就没有退路了。
老太太正在后门外头洗东西，我热情地说：“啊嫫！不好意思，打扰您几分钟。我们是统计局的，这次来这片区调查住户劳动力情况，请回答调查表中的一些问题好吗？”
   老太太也看到我们在隔壁调查的情景，也推辞过两位青年人的询问，看到我比较年长吧，就不好意思拒绝，但同我也先打起了“太极”：“勿用调查哪！”“调查这些有什么用呵？”“我家没什么好调查的！”“子女都不在，我也不晓得情况。”“调查别家就好了，少我一家没关系。”“老人就不要调查罗！”
   我耐心解释了调查的作用，我们的保密保证，我们的调查任务，“抽中这一片区，每户人家都要调查，少您一户，就是我们工作还没有完成。表中的问题很简单的，别人都能回答，您也一定能行的！也是帮帮我们的忙吗！”
泡了十来分钟，“太极”终于打完，总算愿意接受调查了，但在最后一个问题卡住了：本人的姓名。她又玩起“太极”，推啊推，就是不回答。
   “啊嫫！一张表中，只有您的名字是空着的，也不好看。刚才也向您说过，我们会保密的，包括您的名字。其他问题都已经回答了，对老人的名字也要想开一些，告诉我们没关系的！请您替我们想想，各家都要花这么长时间，我们不知道要花几天工夫才能完成任务。假如这一堆调查表，只有您的空着姓名，这有点不好看。还是告诉我们吧，帮帮忙啦！”老太太最后在我反复哀求下，才吐出自己的姓名。
   这是我在入户访问调查中，碰到的最难磨的一位。事后我想：我的脑筋也太死板，最后浪费的几分钟完全没有必要。“姓名”对统计结果是毫无作用的，不是对婴儿的姓名栏有填“未取名”的么，对年长者的姓名栏也可以填“问不来”或“不愿说”。

                                             月收入回答只有200 元
   在入户访问调查中，最难问的，当属收入情况。拒绝回答收入情况的还没有出现，但可以这么说，收入情况回答都有打埋伏，只不过埋伏的程度有大有小。我碰到一位打埋伏较多的，并且还是朋友家。
   那天掌灯时光，我到了这位朋友家，刚好他们夫妻俩都在家。在我问到朋友上个月的收入有多少时，他妻子抢着回答只有２００元。我的朋友在县城以人力三轮车为业，白天自己踏，晚上时将三轮车租给别人。过去我记得朋友讲过一个月有近２０００元收入，现在这么少，显然有打埋伏。
   “不会吧？这么少？”
   “现在生意不好，人也老了，骑不动了，只有这么多。”朋友只是默默地笑，只听到他妻子肯定的回答。
   “你老公可能只上缴给你２００元，他自己一定留了一部分，你要问清楚啊！”
   “他不敢的，真的只有这么多！”朋友听了妻子的回答，溜走了。
   “还有晚上出租的收入也要算的，我填８００元，行不行？”
   “我说只有２００元，你爱填多少，那是你的事！”
   “晚上你对老公要好好审审！才上缴２００元？”我只能以开玩笑的口吻结束这次调查。
   当然我在报表中，还是填８００元，这是我分析估计的最低收入，责任就让我负吧！
   是朋友家，调查收入尚且这么难（那位女当家也是特例），其他陌生人家可想而知。不过我想：调查表设计者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收入调查比较难（少报的水分不好估计），但调查支出，人们会乐于配合，“上个月你家生活费用支出有多少？”调查的准确程度，与调查“上个月你收入有多少？”相比较，肯定会好得多；再回过头来，用“支”去研究推敲“收”的情况，这样反而会取得更接近实际情况的数据。

                              ２００５.５.３１
               (2005.6.7刊载于国家统计局内网-统计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