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中国最美的地方
我在乘公交车的时候老是看到公交电视上面放一个短片,风光片,各种的湖光山色,碧波鳞鳞,最后一个声音软的像林志玲的声音说:中国最美的地方——什刹海。我听得血脉贲张,磨拳擦掌想去看看。晚上吃饭的时候问苏静,她白了我一眼:什刹海美吗?我怎么没觉得?
啊?啊?你居然没觉得美?我仔细思量了一下,不能相信她的眼光,她眼里觉得她男朋友最帅,可我怎么瞅怎么觉得土的像颗菜!她又是做会计工作的,这种工作把好好的审美都能培养残喽!我问好了路线决定自己去看看。
第二天一早,我怀揣着两烧饼就出门了,我爸说的,穷家富路,万一再像上回三里屯一样迷了路可咋整?路过值班室时,管理员大姐问:莫零,你上哪去?我一脸正色的告诉她:中国最美的地方!
她被我说的五迷三道的直犯晕:啥中国最美的地方?西藏啊?
切!我鄙夷之情溢于言表:是什刹海!
啊?什刹海啊?那疙瘩大地方美哪儿了?管理员大姐的保定话说起来像郭德纲相声,只是那时郭德纲还没红。我同样不信她的眼光,但小心脏有一点点动摇。可是吹出去的牛,泼出去的水,我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去了再说。
坐那慢得死人的400路以下公交车,晃晃悠悠一路,这回学乖了,上车就问售票员,什刹海哪一站下?售票员麻溜甩了句:北海公园儿北站,对面就是什刹海!
噢,这两个地方挨着啊?那我这一天都有地方打发了。我到了北海公园北站,下车是一条明晃晃的大马路,边上是北海公园的围墙,我发现北京人偏爱红墙黄瓦,显着皇城的威严。又一路问人问过去,过了一条窄马路,一拐弯,看到几处假山,石板路,没看到有写着"什刹海"的牌子。我沿着石板路走啊走啊,看到一片漂满了落叶的池塘子,还有一排柳树,我还在纳闷难道我走错地方了?就看到池塘前面有一座看着有点眼熟的拱桥,跟公交电视上看到的拱桥一模一样。我好容易抓了个看起来很本土的路人打听,他说:这地儿就是什刹海!
哦?我有点懵,傻乎乎问:不是中国最美的地方吗?
那人把头点得像鸡啄米:美啊,老美了!姑娘,这地儿白天不热闹,到了晚上可热闹了,全是酒吧……
我的心啊,拔凉拔凉的啊!骗子,大骗子,这里连合肥逍遥津公园都不如!我坐在拱桥上就着眼泪啃掉了一个烧饼,噎的我差点没回来。嘻嘻,夸张了一点啊,没眼泪,但也心灰意冷,连北海公园也没心思逛了,打道回府得了。 还中国最美的地方呢,是中国心里想得最美的地方还差不多!还起个这么拗口的名字。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叫“十刹海”,四周原有十座佛寺,故有此称,但北京人说话儿化音太重,喊着喊着就喊成了“什刹海”。 现在想想,确实在北方城市,这么个小桥流水的地方也算得上是比较秀丽的景致了。要知道北方多少粗犷之景,少有江南水乡的九曲连环,曲径通幽之类的细腻。北方人去看苏州园林,没有不交口称赞的了。我一个北方的朋友就这么形容来了南方之后再回北方的情形,她说现在看北方的景,桥也不是桥,水也不是水了,忒糙! 后来我又慕名去爬了香山,游了颐和园,回来满脑子都回荡着这两个大字“忒糙”“忒糙”“忒糙”...... 不过北京的胡同还是值得一逛的,而且北京的胡同跟南方的胡同绝对不是一个级别。南方的胡同,俗称巷子,那就真是是小巷子,并肩都走不了三四个人。北京的胡同就辽阔多了,而且四通八达,哪儿哪儿都有出口。我后来的假期,就基本上都泡到这些胡同里去了,一路顺着走过去,一路顺着吃过去,倒也惬意得很,总比苏静一休息就带着男朋友窝在地下室里的强。 后来我也去过几次北京,但不知道为什么,再找不到当年那种自由自在乱逛的感觉了。有一次跟几个朋友去胡同游,没走两步我就想坐黄包车,车夫边蹬车边跟朋友们逗贫,我一旁斜眼看着,连话也不想接。想来是北漂失败的心绪难平,羡慕嫉妒恨罢了! 12.壮志未酬,打道回府
一转眼,我的美甲课程快学结束了,这时北京已经入冬了。刚过十一月,就得穿薄棉袄了,我每天挺立在瑟瑟寒风中翘首等待我的355支路公交车,心里格外荒凉。原以为进修进修美甲技术,怎么着也能找个正经八百的美甲师当当吧?谁知人家一听说你是刚刚学出来的,一律都要从助理开始做起。甭管你之前当过那个犄角旮旯的美甲老师,天子脚下,皇城根儿,谁稀罕你当过美甲老师啊?唉!
眼见得荷包里的人民币越来越少,我当门吆喝大家来吃鸡翅的勇气也没有了,现在每天做饭都是虚掩着门,留道缝儿出油烟,但凡做点荤腥,那绝对是焖在锅里等着苏静回来偷偷摸摸地吃。 苏静男朋友这时候显出他的好来了,每个月发了津贴,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超市买一堆牛肉卷羊肉卷,花10块钱寄放在小区门口的小店冰箱里,我和苏静一个月的牙祭可就指望这些肉卷儿了。我再也不嚷嚷着要吃水煮鱼和羊蝎子了,苏静每个月发了工资请我去我也不去,有来有往真君子,我囊中羞涩,吃了人家的拿什么还啊,再说了,苏静和他男朋友还得攒结婚的钱。我们那个时候都没有啃老的习惯,觉得结婚生子都是自己的事情,没瞧见几个天天逼自己爸妈买房买车的。 跟我妈打电话,她老是问我北京冷不冷?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钱花了?她越这么善解人意,我越是心存愧疚,活了二十多年,也没给家里做过什么贡献,现在马上都捉襟见肘了,路费都快出不起了。 地下室里跟我一样没找着工作的大有人在,经常没隔多久,就凑成一对抱团取暖的去找管理员大哥退一间房同居去了。要是瞧着不合适,管理员大姐就是使劲儿咂嘴,一付鲜花插到了牛粪上的样子。我问她干嘛不瞧好这一对?大姐说:我搁这十来年了,还没见着一对在这里面成的呢,自个儿都养不活,哪能考虑谈婚论嫁去啊? 我盯着她使劲笑,笑得她心里直发慌,她是个聪明人,马上领悟过来,立马找补:我介绍那小马可是个有上进心的人儿...... 我笑得更厉害了:是吗? 小马正好路过,还是那副死德性,被我的笑声给惊动的终于抬头瞧了我一眼,目光呆滞无神,可恶心死我了。我狠狠剜了他一眼,大仇得报似地扬长而去。 终于把所有美甲课程都上完了,最后一堂课我磨磨唧唧最后一个离开,一想到第二天连出门的地方都没有了,心里无比沮丧。 从公交车上下来,我一路上都垂头丧气的,正好经过一个废品收购站,几个人从车上卸旧书,我一眼看到一本《张爱玲全集》,足有一尺厚,还是大开本的。我激动的说话都哆嗦:老板,这书……怎么卖的?
一个中年男人扫了我一眼,轻描淡写的回答:我收来四毛钱一斤,你要给六毛一斤吧!
啊哈哈,我有没有听错?书论斤称着买?我把头点的像鸡啄米:好的,好的,我来选选。
我眼疾手快就把这本《张爱玲全集》给掂了过来,在一地的书堆里不顾形象的寻宝。终于淘出几本《小说月报》,一本《围城》,一套《金粉世家》,还有若干小小说杂志。最后一过称,十斤,六块钱。我拎着这一捆白菜价的书心满意足的回去了,那天晚上看的连晚饭都没做。
苏静回来看到冷锅冷灶,以为我又受什么刺激了,看我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便提议说:你不是喜欢写吗?现在不正是机会? 她知道我念初中就自己编小说玩儿了,还特别爱听我讲故事。她很认真地说:这都快年底了,我看你也别找什么工作了,等我放假,我们俩一块儿回去,从现在起,你就当个大作家,我养活你! 哈哈,我爱死苏静了! 从那天起,我每天除了买菜做饭,哪儿都不去,天天窝在屋子里写好几千字,一直写到我离开北京,终于写完了一部长篇小说的初稿。
我那时的语言很矫情,琼瑶小说读多了,刮风不叫刮风,叫秋天像柔荑般拂过你粉嫩的脸颊;下雨不叫下雨,叫雨丝奔跑在你如风的发梢……这样的语境也不是不美,是太空洞,没有灵魂。其实真正让人感觉美的文字是不会用太多华丽的词藻的,反而越简洁越有风格。
但这种简洁到我这儿就剩下简单粗暴了,看的人乐不可支,写的人省时省力,但太直白了就像一个身材长相都平常的姑娘,非要脱光了与你赤诚相见,你看第一眼挺刺激,再看第二眼就反胃了。连阳举的念头都没有了,草草欣赏几眼就不耐烦的说:快点洗洗睡吧……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多月,我从前的一个美甲学员给我打电话,问我愿不愿意去合肥帮她一起开美甲店,她说了一个让我心动的薪资,吃水煮鱼羊蝎子足够了,我一时间没把控得住,顺嘴就答应了下来。 苏静回来我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她,她表面上很为我开心,心里却很伤感,我知道,一个人北漂的滋味儿不好受。除了她男朋友,我就是她最亲的人了。可是人活着不光是为了活着啊,还得赚钱啊,我不赚钱,拿什么养我写作的梦想呢? 于是,我买了隔天的火车票,又推着我的四个大箱子回合肥了。
我的北漂生涯就此结束,大家洗洗睡吧………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