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钱（完结）

闲山静水

换钱

一

    我回家，我妈悄悄塞给我一个小纸包。纸包近紫罗兰色，是烧香拜神用的那种薄纸，我摸了摸，不像装着朱砂之类的宝物。她老人家按照四时节令，时不时赠我以小红包，红布叠成三角状，通常里面包点朱砂，或者神佑的别的什么东西，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包，大佑无形似的，总之都寄托了平安健康之类普通又美好的愿望。每次我都装作态度沈慎的揣好了，回家去翻开枕头，与以前妈妈给的、婆婆赠的，各种重要信物并排放一起，人世茫茫，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这次所赠不太一样，红布包换成了小纸包，我妈看我暗暗掐摸，主动的解释说，别掐了，是钱，去银行替我换换吧。

    换钱还用去银行吗？对于我妈，我就是银行。我拆开纸包，见里面几张人民币叠在一起折了两折，总计180元，每一张都被火烧了一截子！灰烬也在钱里面夹着，表示神魂完整，生死相依。不用说，一定是拜神时误烧的，年纪渐老，眼神不济了。我拍拍她老人家的膝盖：妈哎，土豪没事儿才烧着钱玩……当然我们也很富裕，手里有几张零花钱，想吃烧饼就吃烧饼，想喝羊汤就喝羊汤，想拜神……但是钱烧了。

    我妈没说话，慢慢的端着小碗喝水，再吃一小块苹果，心里笃定得很，没有一点儿着急和心疼的神色。我拿出两张红票子递给她，人家接过来，依习惯把钱折两折，撑开围裙上的口袋放进去，笑咪咪的很放心的拍拍平。我妈放钱的地方真是越来越大了，那个口袋A4纸那么大而深，底部微微鼓起，除了钱，或者还有一沓卫生纸吧，不管装了什么，决无可能掉出来的。

    我把纸包重新包好，我要拿到银行去换钱！180虽然是个小数目，但每张毛票都是我辛辛苦苦挣出来的啊。

闲山静水

天太热了，喘口气再来

时光微雨

闲山静水 发表于 2017-7-13 17:29
天太热了，喘口气再来

首版姐，喝好再写

野妞

乐得不行。
俺家阿朱，内秀，文清，人乖。

可可秋心

老人家都这样，操心多，钱对他们来说木儿女重要。

可可秋心

老人家都这样，操心多，钱对他们来说木儿女重要。

苏力

妈哎，土豪没事儿才烧着钱玩……当然我们也很富裕，手里有几张零花钱，想吃烧饼就吃烧饼，想喝羊汤就喝羊汤，想拜神……但是钱烧了。

北原

这老妈真有土豪范儿

北原

今儿凉快，赶紧来续……

闲山静水

    二

    可供换钱的银行有很多家，近年来尤其层出不穷，有大家闺秀、也有小家碧玉，风姿各有不同。众中唯有农建工中四大行我认为出身最正统，是国家所有，非常值得托付——很多钱是从他们那里流出来的，好像也大多要回到那里去呆一呆不是吗？我手里的钱不幸受了一点儿轻伤，但青蚨回归，他们总是会敞开怀抱的吧，先挑一家门脸比较大的中行营业部进去试试。

    斯时早上八点钟，晨光温煦，大门初开，我是带着一缕阳光进去的。营业部大厅里因为大而空而显得有些暗，一名勤劳的保安在大厅里踱来踱去，他后面的窗口也空荡荡的，还没有人上岗。保安见我眼光在窗口那边搜寻，遂指指大厅里立着的某机器，示意我先取号。我知道，银行的保安耳濡目染久了，大概也不简单，既然没有其他工作人员，先请教一下他也好。我掏出纸包，小心翼翼打开，捧到保安面前去。保安就我的手里看了一眼，觉得没有看清楚，很尽职的接过纸包去，把钱展了展，大概心里迅速的计算了一下烧伤面积，然后平静的说，不能换了。

    怎么会呢？我可是有备而来的，我查过兑换的有关规定。我指着保安手里的钱，好像破钱是他的，耐心的对人家解释说：按照我国残损币兑换标准……

    保安是个黑黑的中年男人，几十年的岁月锻炼得风雨不惊，对我这种愚顽不灵的人非常有办法，等我说完了，人家把纸包还给我，给我指出一条明路：去总行看看吧，或许能行。



    走出营业部，外面光线热烈，我站在台阶上望望东方的天空，太阳升高了很多，天空下的事物渐渐繁杂起来。换钱虽说也是其中细碎的小事情，但希望不太大，钱数也这么少，如果白跑一趟，让帅知道了，这个千金爱散的大丈夫会不会笑掉大牙？而如果不换，我摸摸自己的小腰，根本到不了腰缠万贯任意烧钱的地步。凡事总要试试看才好，况且，总行在城市的中心地带，我知道那附近新开了一家咖啡店，卖西餐也卖书，或者可以顺路喝一杯咖啡，看一会儿书，在吊椅上摇啊摇，换不成的钱带回家，等清明节上坟烧给我的老爸。他老人家离开几十年了，还没有见过新版的、真的人民币。

时光微雨

换钱这种小事，也写得有声有色，有品有味，还这么接地气，就这么牛气的好看！

时光微雨

就喜欢这一字一笔的细致耐读！

闲山静水

野妞 发表于 2017-7-13 18:06
乐得不行。
俺家阿朱，内秀，文清，人乖。

麻花姐，多来散板看看呐

闲山静水

时光微雨 发表于 2017-7-13 17:42
首版姐，喝好再写

就来，天天一点行不

闲山静水

可可秋心 发表于 2017-7-13 20:56
老人家都这样，操心多，钱对他们来说木儿女重要。

是滴，身上掉下来的肉嘛

闲山静水

苏力 发表于 2017-7-14 09:46
妈哎，土豪没事儿才烧着钱玩……当然我们也很富裕，手里有几张零花钱，想吃烧饼就吃烧饼，想喝羊汤就喝羊汤 ...

这是真的！

闲山静水

北原 发表于 2017-7-14 14:14
这老妈真有土豪范儿

嗷，我很自豪

闲山静水

北原 发表于 2017-7-14 14:15
今儿凉快，赶紧来续……

迅速的来了

闲山静水

时光微雨 发表于 2017-7-14 17:52
换钱这种小事，也写得有声有色，有品有味，还这么接地气，就这么牛气的好看！

天热，慢慢扯

锦瑟

继续呀继续呀，。

版姐，悄悄告诉你，俺老妈最近也特搞笑。

闲山静水

     三
    既谓总行，派头还是相当大的，我站在高高的总行楼下，觉得有些晃眼。虽然所有的楼都是用钱盖的，可是他家的高楼特别不一样，来钱那么容易，看看那标志，分明是一个大大的古钱币，招得一张张花花绿绿的大票子哗哗的流进去了。我本来工资就少，有点儿存款还被套在股市里，想起来就一阵心疼。

     总行的营业大厅又大了很多，迎面三分之二的地方都空着，不知道做什么用，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工作台那里作出等待的姿态。当然不是等我，我被指引到大厅尽头去，那里一溜儿五个窗口，都在忙碌着，这才是我办事的地方。窗口外摆放着几排无背软椅，在我来之前，已经坐着好些人了。有个大堂经理模样的人问我办理什么业务，能办什么呢？到了银行，不是存钱就是取钱，或者理财、转帐？反正像我这样烧了钱来换的应该不多见吧，这么任性的事情我不打算告诉她，自己笑笑，默默的取了号，也去长椅子上等着。

    长椅子发深褐色，三排分成六个长条，松松软软的，像我婆婆开的小菜圃，等待的人们坐在上面就是一簇簇植物，可能等得有些久了，个个有些弯腰拱背，我找了个边角也把自己直直的种下去，耐心生长的同时想要保持一个良好的姿态。

    窗口那里的人们移动得非常缓慢，可能都在办理比较复杂的业务。比如开通网上银行，一张张的单子，一个个的密码设定再输入认可，很烦人；有个三十多岁的小伙子可能在转帐，又没有做好准备工作，手机不离手，旁若无人的一遍遍大声询问着各种信息，听得我都着急了，真想冲上去替他记下来；有几个人比我进来得晚，但被大堂经理直接领到1号窗口前，我怀疑是加塞，可是据说那叫贵宾服务，是有贵宾号的，不过也有可能是先前没办完的业务吧。

    低头看看手里拈的小纸片，又点点在办和未办以及“加塞”的那些人头，20号实在是个靠后的数字啊，还是老老实实等风、等雨、等花开吧。

    有几株年轻植物对等待不大有恒心，招摇了一会儿，终于不耐烦，起身离开了，纸片却没有舍得留下来换给我。幸好我没什么事，安静则心平，拿出手机查看一会儿微信，又捡起旁边不知谁放下的宣传彩页。彩页上那个财神胖呼呼、笑咪咪的，长着一缕小胡子，举着一卷类似圣旨的东西正在宣传个人大额存单的好处。电视剧看多了，一见圣旨我忍不住替他宣读起来：大额存单安全性强、流动性好、收益率高，起点三十万，快来存吧！

闲山静水

    四
    读完了，又研究下面以百万为标准的示范表格，所得红利确实诱人。我摸摸自己的小纸包，里面的小钱钞显然离三十万、离百万太遥远了，那中间隔着不好预知的距离……想到这里我环顾四周，忽然意识到我等了这么久，好像并没有见到拎着大包来存款的人，比如重沉沉的密码箱，甚至更猖狂的麻袋！啧，不能亲眼见识这样的景观，真是一件深感遗憾的事情。大额存单呐，收益不比寻常。

    这个时候电子女声喊到18号了，我前排的高跟鞋美女快步走到4号窗口。这双高跟鞋我盯好久了，稍坐而起，起而去，去而返，在我眼前晃好几次了。黑色高跟细细的，很精巧，高跟的上面是一小段细白的脚踝，脚踝上黑色的九分裤，再往上看，这个年轻的女人很会装扮，青色的风衣，同样精巧的坤包，发型也很时尚。对女人而言，爱修饰，并且修饰得很得体简直是一种良好的习惯，我像欣赏一幅画一样微笑着端详人家。

    我是20号，我终于快等到了，心情悠远，春暖花开，我像自己做了一件得意的事情似的，提刀而立，四顾踌躇，看风景一样看着那些椅子上的后来者，以及不断进来的人。其实除了美女，我对别人是不大关注的，当有个男人慢慢的，好像无意中靠近4号窗口的时候，在我的视线里，纵使他衣履锦绣也不过是大厅里的取号机、展览柜之类的物体。可是，就在高跟美女办完离开的瞬间，我分明看到那个男人伸出手来，敏捷的在窗口外的小柜台上一抹，一张小纸片滑到了他的手心里，整个过程迅速而无比隐秘。

    电子声喊19号到2号窗口了，我还在惊呆之中没有回过神来，这个男人昂着阔步从我面前走过，直通通走到大堂女经理那里去，理直气壮的说，我这18号还没办呢。

    哎，这个人……我伸出手去指着他的背影，却不知道跟谁说好。女经理正和贵宾们相谈甚欢，哪里知道这一出计从何来。

    19号是位老先生，听到电子声，起身要去，看了看又没有哪个窗口闲着，他有些搞不懂了，看看手中纸片，只好又重新坐下来。

    大厅人多，看到这一幕的也许只有我一人，或者关心者只有我一人，人们之间更多的是淡漠，并且因为在银行的缘故又多出一分戒备。我气愤的拍拍老先生，告诉他有人作弊。老先生一时茫然，不认识我似的看了两眼，当他确定确实不认识我，神情在淡定和警惕之间，似笑非笑点点头，不再理我了。

    这么小的作弊说来也没什么危害，不过，披着一身成功人士的外衣，却这样的缺少公德，我盯着他稳当当坐在2号的后背，心里冷笑，并且鄙夷。大堂经理终于看到我的异样，走过来询问。我知道对她来说，不引起骚乱是最重要的，人家很有职业素养的听我说完事情经过，微笑着再次问我办理什么业务。我有些生气了，掏出纸包来：换钱！

    女经理同营业部的保安一样，只看一眼，回我四个字：不能换了。

    我一生气，脑子特别灵光：……能辨别面额，票面剩余四分之三(含四分之三)以上，其图案、文字能按原样连接的残缺、污损人民币，金融机构应向持有人按原面额全额兑换……

    看看我的破钱，我妈是个数学家，把钱折成四等分，烧坏四分之一，但连灰烬在内，尸骨是完整的。女经理疑惑的看了看我，接了纸包去窗口确认。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几张完好无损的钞票走回来。



    我不是暗怀心机的钓鱼执法者，也不是其他银行来踢场子的，我不过是规规矩矩等了很久想要换钱的中年妇女罢了。

闲山静水

水流云在 发表于 2017-7-16 21:54
然后嘞。。

没了，天热，心浮气燥

闲山静水

锦瑟 发表于 2017-7-16 16:38
继续呀继续呀，。

版姐，悄悄告诉你，俺老妈最近也特搞笑。

我老了，也一定要变成这样可爱哈哈

锦瑟

闲山静水 发表于 2017-7-17 09:56
我老了，也一定要变成这样可爱哈哈

  我一生气，脑子特别灵光：……能辨别面额，票面剩余四分之三(含四分之三)以上，其图案、文字能按原样连接的残缺、污损人民币，金融机构应向持有人按原面额全额兑换…
—————————————
厉害了，咱首版姐。

锦瑟

敏锐的眼睛，精准的笔触。

苏力

气人的是，这些货遇到问题，不是考虑如何解决，而是首先想到拒绝和推诿

可可秋心

总算是换回来了，好几大百呢。
咱阿朱有备而去精明能干赞一个。

北原

年轻植物

北原

那个成功男士的办法挺好的啊，值得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