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7-7-17 13:56 编辑
上个月的某天,乘车去外地,在一个岔路口,司机下车去买水,我打开窗户,向对面的小饭店看去。
那是个清蒸小店,在往返这段路途时,我很多次进去过,小店的汤锅羊肉味道不错,自制的泡馍也很有劲道。当司机抱着几瓶水上车时,我看见小店的门口一闪,一个女人走出屋子,撩起围裙擦了擦手,抬头打了一个喷嚏。我正准备关上窗户,忽然脑子里一个人影晃上来,那个她,是她么?等我想确认时,车开了。
这一路,我不再和同事叽叽喳喳地闲聊,闭上眼睛,不是困了,因为那个她,我想起了一些事,至今让我不能释怀满怀愧疚的事。
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那个她,我小时候的邻居,比我稍大一点的玲呢?
玲的父亲是位退休教师,母亲是父亲的学生,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在20岁左右,记得曾经我问过我妈一句话:阮爷爷到底是玲的爸爸还是爷爷。似乎这个问题不应该是小孩子问的,至今我对妈敲在我头上的筷子头还记忆犹新,伴随着的还有一句呵斥:吃你的饭,小孩家家的,哪里那么多的问题。 是的,那个退休老师,我一直喊阮爷爷。
童年,女孩子总少不了搬弄些是非,懂的不懂的似是而非的在小圈子里传播。
一天下午,我们正在学校的操场上跳橡皮筋,小脚丫在圈着的橡皮筋上利索地跳,嘴里还在欢快地吟唱:十二月,冻青蛙,小青的妈妈要卖她,一卖卖到河伯的家,河伯的老婆光打她,痛苦痛苦真痛苦……一个叫凤娃子的伙伴跑来神秘兮兮地向我们招手,等我们都围拢的时候,她小声地说:你们晓得我干老子吧?等我们几个小脑瓜一一点头后,她用更小的声音说:玲的妈妈偷人,偷的就是我干老子…….现在想来,凤娃子说那些话的时候,神情很是自豪,直到今天为止,我弄清楚了什么是偷人,可就是弄不清楚她为什么会是那样的神情,她究竟在自豪什么。那时候,我们是还很小,可是我们也知道偷人不是件好事,因为在乡间女人们长长短短的骂架中,这是个出现频率颇高的词。
凤娃子的干老子,我还记得的,应该和玲的母亲年龄相仿,清清瘦瘦的一个男子,老婆死得早,三个女儿,最小的一个送了亲戚抚养。我家和玲的家仅仅隔了一个晒坝,我看见很多次凤娃子的干老子在农忙时节抗着犁头或者别的什么走进玲的家,走得很自然很理直气壮,因为玲也叫他干老子。
凤娃子说完了悄悄话,等待着我们的反应,大家究竟是什么反应,我记得不清楚了,因为另一件事在我脑海中实在太过清晰,就好像在昨天一样。
悄悄话事件没过多久,我妈和玲的妈在一个下雨的午后开始了对骂,原因是我家的小鸡跑进玲家的园子里,把刚长出头的白菜啄光了。我妈把大门关上,不让我们想看热闹的小朋友出来,我透过门缝看见玲那小巧的妈正扶着墙喊叫着,我妈一边对应着也喊一边还承诺着,大不了帮你再撒上小白菜种子……
对骂的第二天,我们一干小朋友们依然在学校的操场上玩,似乎从来没有听见过凤娃子的悄悄话还有我妈和玲的妈之间的对骂,日子就像学校对面山脚下的夕阳,温暖而宁静。正玩的时候,玲背着背篼走过来,静悄悄地站在一边,看我们跳。不知道是那根筋错了,我喊了一句:玲,凤娃子说你妈偷人,偷她的干老子………而接下来的一幕,我永远也忘不了,玲先是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我们,凤娃子们一起起哄:哦,哦,你妈偷人哦……玲大哭起来,大声地喊:我妈没偷人,你们妈才偷人…….转身,跑了。
晚上,我磨磨蹭蹭地不愿回家,我忘不了玲那双惊恐地含泪的眼睛,不知道她会不会回家告诉她妈妈,不知道她妈妈会不会到我家向我妈妈告状,不知道我妈妈会怎样收拾我,会不会又是柳条炒肉。
没有一点反应,很平静,我快快地吃了饭,早早爬上床,等待着家门被玲的妈妈拍响。那一晚甚至接下来的很多天,我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我尽量躲着玲,尽量绕开她家门前的小路。
夏天过去了,秋天来了。童年走了,少年来了。我不再是个咋咋忽忽的小女孩,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我也开始了寡言少语。
六年级小学一毕业,玲他们一家就走了,据说是去了她爸爸的老家,一个我没去过的地方。
这么多年,我再也没见过她,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内心很希望她过得幸福,也希望她能忘记小时候我所做的无耻的事。
下次,路过那个清蒸小店时,我是不是该停下来,是不是该问问,那里有个叫玲的女人么?如果是,真是她,我想,我会流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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