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云在眉梢 于 2017-8-23 12:47 编辑
村里维叔,外号维秃子, 烟瘾大,咳嗽凶,走一路咳一路。年轻时千方百计治秃,上了岁数则想方设法治咳。这天,维秃子上我家来,把父亲喊到院坝外面嘀咕了一阵,临走时一再对父亲说:一定哈,老哥!
听父亲一讲,母亲勃然大怒,愤恨地说:当年他们是怎么整治我们家的,他都忘了?别说娃儿的尿,娃儿的屎都不给他吃!
原来,维秃子近年来到处打听治疗咳嗽的偏方,听人说童子尿滋阴败火、凉血散瘀,对咳嗽有神奇疗效,而且特别说明,5岁至7岁孩子的童子尿最佳。他听信了,一番比较选择,选中我们家的孩子,也就是我和弟弟。
父亲其实也不愿意,因为我们跟维秃子家,几乎可算世仇。他父辈祖辈且不说,我父亲当年也是因为维秃子父亲一句昧良心的话,被迫放弃大好前程辍学回家务农。可父亲天性极善,一辈子行善积德,从不整人害人,虽不愿沾惹维秃子一家,但他常说勿以善小而不为,别人求上门来,他不好拒绝。
于是他劝母亲:别人怎么对待我们,那是别人的事。我们如何对待别人,是我们自己的事,做人起码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何况这么一件小事?
母亲还是不甘心,问我愿不愿意。我一听,大吃一惊:这也可以喝?咦——好恶心!不干不干!并越发讨厌维秃子了。
可没过两天,我惊讶地发现,维秃子一早拿着一大洋瓷碗,笑容可掬地出现在我家院里,异常谦卑地对母亲说:嘿嘿!麻烦大姐了!母亲则黑着个脸,一边接过洋瓷碗,一边埋怨道:这么早,也不晓得娃儿醒没有!维秃子连忙说:不急不急!,等娃儿醒来再说嘛!
然后他站在院坝里恭候着,母亲则拿着碗就进了房间。只听她将弟弟一阵哄,弟弟迷迷糊糊地嚷几声“我还要睡”,一会儿母亲就出来了。维秃子高兴地接过手,道谢了又道谢,双手捧着碗去了。
我问母亲,他喝这尿真的有用吗?母亲说,哪个晓得呢?管它有用没用,也算是做一件好事。说这话的时候,她语气中似乎少了许多怨恨。于是每天一早,维秃子就准时出现在我家院里,然后如获至宝地端着一碗或多或少的童子尿回去。偶尔空碗而归,他会显出淡淡的失望。
一年后,维秃子死了。
他死后,大家才得知他得的是肺痨,他信奉的灵丹妙药——童子尿并没有帮他长命百岁。但临死前,他做了一件令人费解的事:把位于我家门前的他家一块好地,换了我们家一块很远的孬地。
后来,维秃子的后人跟我们家相处很好,他们非常尊重我父母,他大儿子主动教我大哥木匠手艺,还不收学徒费。每每提及换地一事,他大儿子总说他不理解父亲一辈子爱占便宜,快落气了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我父亲听了总是笑着说:不管年轻时怎样,人老了总是要向善的!
虽然不知换地与童子尿有无关联,父亲不说,我们全家也不会说,因为当年维秃子一再要求为他保守这个童子尿的秘密。就连我弟弟,也是多年后才得知实情。当时他一听说这事,也是大吃一惊:啊?还有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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