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镇的雪（二）

云在眉梢

    初到徐州，我问徐州属于北方还是南方，当地人多半显得纠结。徐州按地理位置归北方，按行政区域属南方，他们总要费些口舌才说得明白。
    柳泉镇是徐州北的一个小镇，工程项目在镇外几公里的地方，项目部的人租住在镇上。因租住的私房客满，我暂时入住私人宾馆。
    镇上没几家旅馆，以外貌协会的眼光选了一家，楼上楼下挨个瞧，都一个样，房间地板桌椅上都一层灰尘，被子不知盖了多少年。房间里还没淋浴，问洗澡咋办？去澡堂呗！
   勉强住了两晚，赶紧退房搬进对面宾馆兼澡堂的地方。这宾馆是全镇最好的，刚装修过不久，房间里可淋浴。我一掀被子，叫老板娘换一下被套床单，老板娘连连道，干净着呢！干净着呢！我说有头发住过人，她说是啊，才住两三天，客人今天才走。
   大概因我要长住，老板娘心情不错，我一坚持，她便同意了。她一边换被单一边问，是南方人吧？我说是的，四川人。哦，怪不得，南方人就是娇贵些！她说。我只好说我有点洁癖。
  工作餐都定在镇上最好的饭店——天成饭店。老板娘姓王，个子高高大大，特爱说话，但本地口音重，我大多听不懂。厨房里掌勺的大师傅话语不多但客气，过了很久我才知他是老板娘的老公。工作餐每人每天20元，根本赚不了钱，但王姐总是乐呵呵地说，我本来没图赚你们吖，只不过看你们人都挺好，大家交个朋友。
    刚开始那一阵，王姐生怕没招待好，常让厨房给我们弄很多菜，把一个个整天嚷着减肥跑步的家伙肚儿撑得溜圆。经再三提醒，她才让减份减量。但天成饭店有个疏忽一直难改，有好多次，一桌人喝了酒吃了一些菜后准备盛饭，团团转转找电饭煲，喊道：老板娘，米饭呢？王姐等人这才想起，又问，你们提前报用餐人数时说了吃米饭吗？嘚，那上煎饼和馍吧，这两样永远不缺。柳泉离东北面的山东枣庄只几十里，这煎饼纯粹就是以前吃过的山东煎饼，看似薄薄的一层，嚼起来筋道得很，多嚼两张腮帮受不了。
    于是后来大家都记住了，南米北面，在徐州柳泉这地，想吃米饭得提前打招呼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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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馆房间里的热水管线出了问题，老板娘的儿子弄了一下午也没弄明白，他无奈地说，洗澡就去澡堂吧，反正不要钱。
我换上睡衣，端着盛有洗发水沐浴露和换洗内衣的洗脸盆，趿拉着自备凉拖到一楼前台。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澡票，我扭头就走，老板在背后高喊，一楼是女部，你到二楼。
十六七年没进入澡堂了，我有些忐忑，不知里面啥阵势。
见到男部二字，掀开棉被式的浴帘，一股热气和嘈杂迎面而来，我一脚跨进去，眼镜已一片模糊。进门即是换衣服的地方，额滴个神，坐着的站着的，正对的背对的，一律赤裸裸，整个房间里毫无隐私可言。正好我眼镜模糊，以免我眼球不知往何处转。
找个人少的角落，开始脱衣脱裤，中间犹豫了一下是否该留件遮羞布。擦亮眼镜四下一瞥，最后还是脱了个精光。
将衣服等放进存放柜，钥匙挂腕，弯腰拿洗发水和沐浴露时，我才发现地面散落着不少公用凉拖，于是心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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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平时在另一家澡堂洗澡，问我去的这家澡堂如何。我摇摇头说，别提了，不适应。
澡堂洗澡区不大，泡澡的池子占了三分之一，淋浴区占去余下部分的三分之一，其余是搓澡区。
泡澡池我不会去，万一哪个花柳病患者在里面泡过，被传染了，咱痛苦受罪还说不清。
淋浴区安全卫生，但无隔间，六七个带浴头的鹤形管一字排开，靠得又近，若俩大胖子相邻而浴，彼此难免会有五花肉狭路相逢。我选最外侧淋浴位置，面壁而站，还得以不太丰满的臀部对邻人，尽管如此，总感觉有关键部位被人瞥了去的尴尬。
水够大，够热，很快就将全身洗得干净又热火。冲洗头后我睁开眼睛，一转身，眼前的搓澡让人不忍直视。
一大胖哥赤条条仰面朝天横陈搓澡床，一身又肥又白的五花肉摊了一床，搓澡工正卖力地搓汗甲。左搓右搓，上搓下搓，搓动的都是肉浪。恁他多大劲儿，也触及不到骨骼吧，大胖哥得给几份搓澡费吖？搓澡工不时快速地用颈上的毛巾擦脸上的汗，我正思忖：汝能持否？忽瞥见他的下半身，呕买嘎，他居然也赤条条上阵！
赶紧收拾，在众目睽睽下英勇地穿过宽敞的换衣间，百分百地体会了一把皇帝穿新衣游行的感觉。

云在眉梢

    项目上有一些合情、合理却不一定合规的开支，是不能拿回公司报销的，项目部自然会变着法地处理。
    一场飘飘洒洒的小雪后，工程逐渐进入施工高峰，考虑其它专业的人即将到来，项目经理老贺说手头经费将捉襟见肘。于是大家一有空就绕着镇上的电线杆转，贴着墙走，看租房信息。
    寻了几天没结果，就满镇张贴租房小广告。功夫不负有心人，两天后接到一陌生来电，我们赶紧去看房。
    房东是一粗壮汉子，本地人，姓张。房子原本是房东预备给儿子结婚用的，因迟迟用不上派场，便一直空着。这空是真空，没任何一样家具，连耗子都无处躲藏。老张说尽管放心，只要你们肯租，我马上去买床买空调，三天内搞定。
    从老贺手中接过八百元定金后，他一溜烟消失了，三天没动静，电话也打不通。大家取笑老贺，大成都来的大经理该不会让这乡下人骗了吧！王姐说，本地人，应该不会吧。
    第四天午饭点，老张来电说要交房给我们。进屋一瞅，三张简易到不能在简易的单身床，一开就吱吱呀呀响的空调，一看就是从二手三手市场淘来的，估计不会超过五百元。
    老贺一脸鄙夷，为难地望着我：这能住吗?我犹豫了又犹豫，一咬牙，能！
    寂静的夜晚，空调叫得倒是起劲，其实一点也不暖，我在半夜里被冻醒，想念此前宾馆里那温暖的房间到天明。老张住在镇三公里外，接到电话一早就屁颠屁颠跑来。买空调时都挺热的，咋成这样啦？没事！我买大柜机，往客厅一放，所有房间都暖和。
    下午下班回来，果然看到一台崭新的柜式空调矗立在客厅，我立即对他刮目相看：这老兄不抠门吖！于是空调大开。    临睡时，电闸突然跳闸，房间一片黑暗。手机照亮摸索过去，合上闸一会就跳，一会就跳。我又在半夜里想念那自带浴室的宾馆，也想这房东老兄。
   老张专门为客厅的空调重新布线，闸照跳；又专门给卧室空调重新布线，闸还跳。我天天给他打电话，他天天往镇上跑。小身板夜夜受冻，我哭笑不得；老张来来回回折腾多天，也哭笑不得：真是遇到鬼了！为这事，老贺气急交加，几乎要跟他绝交。深夜里再次被冻醒，我凭借仅有的电工知识琢磨：这房间到底遇到了什么“鬼”？
    一早，老张又敲开我房门，我说：外甥打灯笼——照旧（舅）！你买个质量好的空开换上试试？他半信半疑地去了。    一夜过去，天亮后他又来电小心翼翼询问。我说好了，没事啦！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冲我连连道歉：这些天让你受罪啦！若再弄不好，可要愁死我啦！
    我受这份罪是值得的。协议签的每月租金是两千，实际只付一千，相比此前住宾馆的费用，既解决了大家的伙食费，又不额外增加公司的成本，一举两得。

野妞

描写得好细腻啊，哈哈
跟看了一部男人家的澡堂们一样的电视剧。
小塘，你那意思，你三围还挺入围的嘛，纯瘦肉多一些的样子

野妞

好好写，就用这样的笔调，等着看，尽量写实白描

黑黑嘿嘿猫

那山东大饼 得就着咸菜咬，，，，太硬了

云在眉梢

野妞 发表于 2017-12-8 15:12
描写得好细腻啊，哈哈
跟看了一部男人家的澡堂们一样的电视剧。
小塘，你那意思，你三围还挺入围的嘛，纯 ...

当然啦，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本来正好。这一年跟你们在电脑前混，写字水平没增加多少，五花肉倒长了不少。亏大啦~

云在眉梢

野妞 发表于 2017-12-8 15:14
好好写，就用这样的笔调，等着看，尽量写实白描

陋室停电成小黑屋，无聊中码字练笔。工程现场没啥有趣的，澡堂算一景

云在眉梢

黑黑嘿嘿猫 发表于 2017-12-8 15:17
那山东大饼 得就着咸菜咬，，，，太硬了

哦，我好像是写错了，我说的应该是煎饼，很薄很薄的那种，我们把肉卷在里面一起吃。

云在眉梢

黑黑嘿嘿猫 发表于 2017-12-8 15:17
那山东大饼 得就着咸菜咬，，，，太硬了

欢迎黑猫童鞋！

黑黑嘿嘿猫

云在眉梢 发表于 2017-12-8 17:45
欢迎黑猫童鞋！

谢谢哦！那个山东煎饼就不能单独吃，对牙齿满满的恶意

黑黑嘿嘿猫

有一种山东煎饼，外观看着像草纸，贼硬，我牙齿都受不了，，，

天下白

这搓澡场面写得细致。不过不必担心，五花肉有五花肉的搓法，肌肉男有肌肉男的搓法，排骨男有排骨男的搓法。大胖哥会有分寸的😁小塘没去试试？

野妞

黑黑嘿嘿猫 发表于 2017-12-8 17:47
谢谢哦！那个山东煎饼就不能单独吃，对牙齿满满的恶意

兄弟，委屈你了，那山东大饼毛可恶。
话又说回来，鸡蛋干么撞石头，牙齿为毛要咬饼，自找嘛。
新人回归。。
你新啥归啥，嗯？

疯老爷子

分段看的，这样发帖很适合我的老眼。
写得很好，啰嗦话不多，把强拉硬拽的描述改得自然一些就更好啦。

云在眉梢

天下白 发表于 2017-12-8 20:41
这搓澡场面写得细致。不过不必担心，五花肉有五花肉的搓法，肌肉男有肌肉男的搓法，排骨男有排骨男的搓法。 ...

没有。北方人太直白无忌，我要弄个遮羞布躺那，反倒扎眼。

云在眉梢

疯老爷子 发表于 2017-12-9 06:24
分段看的，这样发帖很适合我的老眼。
写得很好，啰嗦话不多，把强拉硬拽的描述改得自然一些就更好啦。

小黑屋最近断电，我用手机码字练笔，算急就章，以后冷处理。

黑黑嘿嘿猫

野妞 发表于 2017-12-8 23:39
兄弟，委屈你了，那山东大饼毛可恶。
话又说回来，鸡蛋干么撞石头，牙齿为毛要咬饼，自找嘛。
新人回归 ...

我原先跟色妞混的，，，2年多没上来了。

疯老爷子

云在眉梢 发表于 2017-12-9 08:47
没有。北方人太直白无忌，我要弄个遮羞布躺那，反倒扎眼。

有个问题我没弄明白，徐州竟然和南方一样不供暖，冬天多冷啊，不知道徐州的老人们怎么熬过冬天。

云在眉梢

疯老爷子 发表于 2017-12-11 14:54
有个问题我没弄明白，徐州竟然和南方一样不供暖，冬天多冷啊，不知道徐州的老人们怎么熬过冬天。

跟南方人一样，烤空调或炉子过冬~

云在眉梢

疯老爷子 发表于 2017-12-11 14:54
有个问题我没弄明白，徐州竟然和南方一样不供暖，冬天多冷啊，不知道徐州的老人们怎么熬过冬天。

帖子说的是徐州郊区乡镇，徐州城区好像部分区域有供暖气~

云在眉梢

这阵忙，得空慢慢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