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莫零 于 2018-1-11 18:24 编辑
乡下老房子
文/莫零
乡下不是我的故乡,老房子也不是我们自家的屋子,但记忆里印象最深刻的便是这所老房子里的一切。
那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独居,之前或过后,我们都跟房东或是房客们挤在一个院子里。唯独这所老房子,是独门独院儿的。也不尽然是独门独院儿,是在我爸承包的厂子里的一隅,隔着简陋的木栅栏门能看得到厂子里头的大水泥场。
在那之前,我们是住在乡政府大院的,忽然有一天,父亲就指挥厂子里的大货车把我和妹妹连同大大小小的家什以及母亲置办的瓶瓶罐罐们一同给搬了过去。
那也是我第一次坐大卡车,抱着妹妹从那么高的大轮胎旁攀到驾驶室里,一路上神气活现地觉得自己像个巨人一样高大!
到了地方,母亲头扎着花手帕,拎着条帚就迎了出来,满脸喜色地在我耳边小声说:这房子很大,总算有你一间屋了。
我牵着妹妹摇摇晃晃地下了两三级石阶,从木栅栏门里走了进去,水泥地已经被母亲扫的清清亮亮并泼满了水花,堂屋灶屋连在一起,堂屋还被矮木墙一分为二成两间,里间后来被分配为我们的写字间,父亲从厂子里搬来了一张大办公桌,我趴在上面写写画画了好几年。
然后是两间房,大的给他们住,小的算是我的房间,可惜我没在里头住过几天。
山区盖房子,因地制宜,多用木料,这所老房子的墙和天花板多是木板隔出来的,墙还好一些,上面贴满了岁月的印记,看不出木疙瘩纹路。天花板就不行了,晚上一睁开眼,那些木疙瘩纹路就像是一只只眼睛在盯着你看,别提多吓人了。所以我一个人不敢睡,没过两天,拗不过我的母亲又在他们房间给我搭了张小床。
我们在这所老房子里住了有两三年,那是真正意义上家的感觉。每天放学回来,我再也不用使劲吸着鼻子才能辩别出我们家有没有做饭了。隔老远看到那房子的烟囱直冒烟就能抡起书包带子往家里狂奔了。
母亲在灶间昏黄的灯光和氤氲气中化身成了白娘子,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晚饭多数还是我们一家三口吃,父亲厂子里推不完的应酬,每每等我们从睡梦里惊醒,才看到他的身影在堂屋里捧着母亲准备给他的汤喝的稀里呼噜。
写字间里没有吊顶,有一日父亲得闲,突发奇想从房梁上给我们吊下来一个秋千,我踩着长条椅子坐上去正好。妹妹则要我费力托举着她屁股才能勉强爬上去,稍不留神两人就一齐摔倒,妹妹便嚎啕大哭起来,惹得母亲对我一阵发怒。
记忆里父亲唯一一次打我也是在这老屋子里,具体是为什么事我记不大清了,只记得我在写字间哭得抽抽嗒嗒,父亲在院子里劈柴。我边哭边留意他劈柴的声音,他一停下我就卖力地哭,他一劈柴我就不哭了。最后他被我惹得心烦,拎着斧子冲进来,一看到我雨打梨花的样子就软了下来,说你别哭了行不行?我边哭边嘟囔:不行,我没错!
母亲在里间不紧不慢地对父亲说:你冤枉她了,她不哭能行吗?父亲便更加柔顺了,晚饭后还找我谈心。现在想想,这样的父母也算是难得了。
老房子经常停电,尤其是刮风下雨,动不动就停电了。母亲一面为父亲等门,一面带着我们围着煤油灯讲鬼故事。经常她说着说着,风把堂屋的门刮得"吱呀"一下响,吓得我们娘儿仨抱做一团。但没隔一小会儿,我又会兴趣盎然地催问母亲:后来呢?后来呢?就这样一直讲到父亲回来,出去检查一下电线,灯泡神奇地又亮堂了起来。
等到四年级暑假,我们一家就搬到县城里去了,那间老房子我再也没有回去瞧过。只有在梦里,我常常梦到我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等着他们开饭。他们的欢声笑语清淅可辩,可一睁开眼,又全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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