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雁南雁北 于 2018-6-29 15:54 编辑
收到一枝光秃秃细溜溜褐色枝条。枝条是朋友从大山深处寄来的。朋友说,这花叫三角梅。好活。花开的时候,漫山遍野一片火红,比映山红还要映山红。
比映山红还要映山红?
看着这不起眼光秃秃细溜溜褐色枝条,脑补比映山红还要映山红会是怎样一个景况?不信,说什么都不信。要知道,我和朋友曾经翻山越岭去趟过百里花海,那似海浪翻涌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映红了大地和天空的映山红呵,是那么壮丽、瑰丽,又那么荡人心魄。
而,眼前这?……
朋友在微信上笑而不语。我将枝条随手插在天楼花台的一个角落里。它看上去孤伶而瘦弱。且不管它。
春去秋来。一年年过去。
我眼见这三角梅成活,抽芽,开花,发叶,生枝;我眼见它一朵两朵,三簇四簇,七枝八枝,篷篷勃勃,红红火火,占据了半个花台,翻出了墙外。只是占据了半个花台,一溜墙角,那一篷三角梅,却映红了整个天楼,映红了天空。
我把照片发给朋友,告诉她,比映山红还映山红的三角梅,它的气势、色泽、花性,似乎要更纯粹更浓烈也更张扬更野性。
朋友笑而不语。她说,大山的三角梅也开了。大山的三角梅年年开年年落,再开两次,她就要退休了。朋友说,真舍不得呵。我说,回来吧,你也该回来了。
三十多年前,朋友师专毕业分配到了大山任教。这一教,就是三十年。期间有很多次可以调回家乡的机会,但她都放弃了。她说,我走了,孩子们怎么办?她遭逢家庭的变故,亲人的离逝,她人前也只是淡淡笑一笑,那笑里,有风雨,更有坚持。朋友说,山里的三角梅很多都是她和孩子们栽种的。这花贱,好活,花开却格外热烈、活泼。有一种隐隐的韧劲和执着。像山里的孩子。朋友说。
我想,岂止是像山里的孩子。朋友,不正也是这样吗?
朋友又问我,知不知道薇回来了?我说知道。前几天还刚见过她。朋友说,她不容易。我说是。
那天我见到薇,她正在江边支个小摊卖凉面。生意看起来还不错。一群刚放学的孩子围着摊点叽叽喳喳。薇一边热情地招呼着,一边手脚麻利地挑面,打作料。等这一趟忙过了,薇伸直腰抬起头来,看见我,两眼一亮,跑过来,站在我面前,歪着头,笑嘻嘻地"嗨"了一声。我也笑起来,我说,嗨。我想,这么多年了,薇一点都没变。
和薇漫步在滨江路边。薇感慨,家乡的变化真大呵。高峡出平湖。一座大坝,焕然了一座古老的山水城市。还是家乡好,山美,水美,人也美。薇望着我,调皮地眨着眼。一双眸子在经历了岁月的洗礼后,依然清澈。
滨江路石栏外,十里长廊,正盛开着一片红色的花海。这花海,环湖而生。每一朵,每一枝,都似要迸发出全部的力量,它们簇拥着,舒展着,吵吵着,在风中尽情地摇曳,呐喊,燃烧。燃烧了这座美丽的湖上山城。
薇很平静地告诉我,在外面漂泊了这么些年,累了。攒了些钱,遇人不淑,净身出户,孩子跟着她。我为她不平,她看着我,伸出一双手,低下头,微微笑,她说,我有一双手。我能。我说,我信。我知道,薇一直都是说到做到。
一只白鹭从水上掠过,远处,青山含黛,水天相接。薇伏在栏杆上,伸出手去探一支三角梅。这三角梅开得真好。薇说。我告诉她,这三角梅,是朋友心目中的映山红,也是我的,也许也是你的,是我们每一个平湖人心中的映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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