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电影
晚上从超市门前路过,看到一群人稀稀拉拉地站着,也有席地而坐的,还有几位大爷坐在小板凳上,都仰着脖看着什么。顺着瞅了一眼,汽车从银幕里向着我旁若无人地直轧过来,葛优的光头翻山越岭逼人而来,旁白在空气里无遮拦地回旋,闷闷的,像是被水浸泡了钢笔字,有点泛晕和失真,原来在放露天电影《非诚勿扰》。
这是一幅多么熟悉的场景。童年往事像一部黑白片,虽然久远虽然蒙尘,可一幕幕地拉开来,依然清晰如昨。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那时候新疆建设兵团下属的连队还没有电,日子像没有色彩的连环画,单调又乏味。家里有台收音机,每天听单传芳的评书就是唯一的娱乐了。当团里电影队来的时候,大人小孩都像开了锅的饺子,沸腾起来了,“电影来了”的欢呼声如同多米诺骨牌,从遥远的路口一直传进连队,然后从这排房递到那排房,层层递进,无限循环。
我总是撒开脚丫去场部占位子,在挂着帆布当银幕的广场中拿根棍子划下一个四方块,意思是这块地是我家的了,不允许别人插足。当然,经常有领土边境遭人侵犯而发生口头抗议乃至冲突的事发生。
家里的晚饭会因此提前一小时,我总是性急吃两口就撂饭碗,这时候空气里就会飘着香味,顺着味,就知道这家是在炒葵花子那家是在炒豌豆还有黄豆了。好不容易电影开始了,头上顶着星星有时还有月亮,一边看电影一边嗑瓜子或者把豆子咬得崩崩响,惬意啊。有时看到一半,天下雪了,放映员给放映机上面罩层塑胶布,我们就顶着雪花看,脚都冻得没了知觉。有几家还带着火盆来了,全家人暖暖地围成一堆儿。
如果隔壁连队有电影,有许多人赶一二十里地的路去看,有车的骑自行车,没车的就甩开“11路公共汽车”——走。
那天得到消息,十队有电影,我和几位小伙伴决定走去看。路上碰到班上的数学老师沈小牛,骑着自行车,他看到我,手一招,我颠颠地跑过来,一个蹦高儿,跃上后座儿,一路轻车顺风,感觉像在飞。看的啥电影我已经不记得了,回来的路上,夜已经很深了,老师怕我睡着了,从后座上掉下来,便把我放在自行车的前大梁上,他的两只手握着车把,像两道护栏,时不时还腾出手来往我脑袋上给敲个“爆栗”:“别睡啊。”
回到老家,再要看电影就去电影院了,等到家里有了电视机,看电影的日子渐渐变得稀少起来。现在有了电脑,手机,想看啥大片,找到正版资源也不算难,中间有事了,还能暂停,事忙完了再接着看,多方便呀。可是再也找不着小时候看露天电影的激情了,不管啥东西,太容易得到的,人往往不珍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