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走着走着就散了 于 2021-4-16 09:15 编辑
早晨六点半，床头的小闹钟欢畅而准时地哼唱起老调。阿莲睁开眼，双目涩涩的，上下眼皮似有胶粘着一样。感觉自己才只睡了一小会儿呀。意识一点点的又回到她的脑中。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的呢？大概是后半夜一点吧？不对，记得快两点时，她还起床翻出高中时的照片看了好一会儿呢，那么睡着时肯定是两点以后的事情了。洗脸时她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镜中的阿莲面容暗淡憔悴，眼眶发青，头发也乱糟糟的。对于自己的容颜，阿莲向来都十分的自信，自我感觉良好。不用别的去求证，单凭走在街上时那束束火辣辣的目光和回头率，就足以令她心情愉悦，令她陶醉。都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她这样寻思着。想起昨晚，一丝丝甜蜜温馨的感觉又在她的心中蔓延开来。但她已经来不及去细细品味了，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把自己包装起来。男靠吃女靠睡，看来这话说得一点不假呢。这样想着，阿莲开始熟练地将这个霜那个膏的一些白花花的东西往自己的脸上涂抹，比往日多补了些腮红，多用了些浅色的带有亮粉的眼影……冲着镜子左瞧右看，又这补补那修修的，直到自己满意为止。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其实这话说得不全对。女人化妆有一半为的是她自己。将自己打扮漂亮了，增加自信心不说，更重要的是还会换来一天的好心情。现在阿莲的心情就不错，有她将自己装扮漂亮的原因，也有别的。从昨晚开始她的情绪就一直很好。 阿莲坐运通3路到博物馆，然后倒特8线，过五站，下车后再走二百米，就到单位了。阿莲是单位的打字员，工作谈不上累但也不算轻松，每天接触些乏味的文件和报表，令人头疼。唉！谁让自己不争气呢，没有好好读书，没有上大学，有了这份工作就已经很不错了，毕竟风吹不着雨淋不到。她很知足呢。现在她一分钟能输入两百多个字，比另一个打字员阿芬要多出好多。阿莲今天心情好，所以来到办公室后就立即开始打扫卫生。拖地，抹桌子，倒掉费纸和垃圾。今天她要给自己创造一个比较清洁的环境。当她忙完这些时，那个叫阿芬的打字员才踏着上班的铃声走进屋来。阿芬比阿莲小一岁，今年21岁。别看她年岁不大，和男朋友同居的时间却不短，据说在一起都三年多了。 见阿莲很稀少的这么早来，并且已经打扫完了卫生，阿芬很惊奇，夸张地和阿莲打着招呼，说：呀！阿莲，你今天好早啊！你今天真的好漂亮耶！阿莲说：你别骂我了，再漂亮也比不上你呀。你每天有爱情滋润着，就想着拿我们这些王老五取笑。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斗着嘴皮子，气氛很是和谐。实际上，阿莲不太喜欢阿芬，估计阿芬对她也是如此。两人面和心不和地。在阿莲看来阿芬太小市民了，什么事都好斤斤计较。虽然女人都有好计较的毛病，但阿芬的计较让人有些受不了。比如行政办（阿莲她们都归行政办领导）为员工每人分一箱苹果，不要钱的。那阿芬就会当众把分给她的那箱打开，一个个地查看，有一只烂了一点（或许是磕碰留下的伤痕）她都不干，非要换一箱。她平时有句口头语，听着就让人感觉不好，那就是她动辄就会说：凭什么呀？仿佛所有的人都在有意欺负她。看得出行政办的人也都大多不太得意她。但她和主任的关系很好，闲着时不是她到主任屋里嗲声嗲气的闲聊就是主任跑到打字室来嘘寒问暖。女人一风情了就是招男人啊，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嘛。 阿莲今天心情好，所以就不想多和阿芬犯话，怕破坏了自己的好情绪。于是寒暄过后就打开机器，接着打昨天没有完成的一份文件。她的心思可一点也没有在文件上，总是走神。比如文件上明明写着“各级领导要亲自抓……”的字样，到她手上却变成了“各级领导要亲爱的……”。她的心绪太乱了，紧张中包裹着甜蜜。她盼着时间能快些流逝掉，最好能一下子就到中午。那时候阿芬一般会萎在沙发上睡午觉，屋里再不会有别人。她就可以实施昨天夜里的计划了。她要写一封情书，写一封有生以来第一次向别人示爱的情书。这个幸福的决定从昨天夜里开始就一直激动着她，让她一阵阵的春心荡漾，让她时不时地热血沸腾。 情书是要写给她高中时同学罗钢的。昨天下午临下班前，罗钢打来电话，邀她共进晚餐。当时她就愣住了。自己和罗钢毕业后就断了消息，有近三年的时间了。真难为他不知从哪儿打听到了自己所在单位。想那罗钢可是一位阳光男孩呢，在学校时是女生们公认的白马王子，人长得帅气十足不说，气质好，学习也好，还会弹一手好钢琴。这样的男生谁不喜欢呢？那时候，若有哪位女生多和他说几句话都会引以为荣。阿莲学习一般，就有些自卑，也就没想过多和他接近。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他竟会来找她。这让阿莲很兴奋，下了班就欣然赴约。在一家档次很不一般的酒店里，他们见了面。罗钢还是那么的优秀，举止文雅大方，介绍自己说他已经和家人一起移居加拿大了，现如今在加拿大的一所大学读书。他这次回来是专程来找阿莲的，说在高中时他就对阿莲心仪许久，但她那时的冷若冰霜她的高傲让他望而却步了。听着他略带磁性的声音，阿莲双颊绯红，有些晕乎乎的，有种身处梦境的感觉。她心想自己那时候是灰姑娘，是丑小鸭，哪里是什么高傲啊，只不过是用冷漠掩藏着自己深深的自卑而已。罗钢又说了些什么她都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她答应了他的要求，一劲儿点头。那罗钢就动情地拉住了她的手。吃过饭后他们又去跳舞。舞厅里昏暗的灯光掩饰了她的兴奋和羞涩。她和罗钢漫步于舞池当中，贴得很紧，有些近乎于拥抱了。后来，后来舞厅里就到了所谓“温馨十五分钟”时刻，灯全熄灭了，这是在给恋人们创造气氛和条件。罗钢忘情地抱住了她，亲她的脸，吻她的唇，手也开始不老实，急促而恰到好处地挤捏她的胸部。她透不过气来，闭上眼张开嘴任他作为。她幸福得有些眩晕，都快要窒息了。 从舞厅出来，罗钢送阿莲回家，说他还要在这座城市待上几天，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几天内不再找她，留给她一些时间让她认真考虑一下。不过有事可以给他打电话，说完掏出张名片给阿莲。回到家后阿莲就开始失眠。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开始不满意自己今天晚间的表现，笨嘴拙舌的，连句像样的话都没表达清楚。自己给罗钢留下的印象是好是坏呢？罗钢说让她再想想，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呢？亲也亲了，摸都摸了，自己不是都接受都默许了么？不用考虑了，她同意，什么都同意。想着想着，她决定第二天给罗钢写封信，不是打电话而是写信，她要把自己想说没说的都写下来，用书信的方式和罗钢敞开心扉地交流。也算是鸿雁传情吧。 阿莲打字很快，按理她可以把她要说的话都打印出来。但她不喜欢这样。在机关待时间长了，她觉得自己打出的字虚伪的成分很多。她的抽屉里有一本印有鸳鸯蝴蝶图案的信笺，非常好看，好看得她当时想都没想就买了回来，好看得直到今天都没舍得在上面写一个字。今天她要把它派上用场。再有她也想向罗钢展示一下自己字体的娟秀。阿莲一直以为自己的字写得不错。其实真实情况是她的字体很平常，若非要评定一下，也只能说横平竖直罢了，顶多再加上工整而已。 现在，坐在电脑前打字的阿莲心不在焉，错误叠出。她头次体会到，爱情除了给人甜蜜以外，还会如此地使人焦灼不安。她在想着那封信，那封要和罗钢倾诉的情书。中午还没到，她就在心里打腹稿。怎么开头呢？冠以“亲爱的”那是一定的了，可是接下来该怎么称呼呢？是写“罗钢”好还是直呼“钢”好呢？这让她很是踌躇了一阵子。写“亲爱的罗钢”有些太直白太普通，写“亲爱的钢”又有些显得自己太轻浮，好像两人已经是多年的夫妻一样。那怎么办呢？阿莲很聪明，最后她决定开头只写“亲爱的”，不缀罗钢也不直称钢，而所有的意思又尽在其中了。她被自己的聪明所鼓舞，脸都有些发热。接下来的一句今天早晨化妆时就想好了，是这样的一句：“昨天夜里我一宿没睡，心里似有许多话要对你说，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够有情调吧，既弥补了昨天自己言语上的笨拙，又能显出自己是位有思想的女孩子呢。接下来她就有些犯难了，还说什么呢？她想说时光就像那黄河之水，一波一波的就过去了。就是这意思，但那么说她不满意，印象当中有个词汇就是这意思，但她不会发那两字的音。她还知道一个形容时光流逝的句子，叫作“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但不能用，有些卖弄的味道。还是印象当中的那个词汇好。她在电脑的词库里查找，没找到。又翻开词典找，这回找到了，是“时光荏苒”一词。她很高兴，可以接着往下写了。“时光荏苒，转眼三年过去了。真高兴我又能见到你。我们都是大人了。这三年当中发生了许多的事情。”……写到这阿莲不得不将自己的思路停了下来。有个问题还没有解决，那就是要不要和罗钢坦白地说自己在这三年当中发生的一些事情呢？最重要的，是不是要把自己已经不是处女的这件事和他讲清楚呢？ 阿莲认为，恋人间还是忠诚些好。她看过一部电影，好像是英国的，名字叫《苔丝》，很感人的故事。女主人公苔丝年轻时失身于一个坏蛋，和相爱的丈夫热恋时也没有把真相告诉他，结果在新婚之夜，那丈夫很自私地离她而去。以至于她后来走向了毁灭。看电影时她就想，要是苔丝早些说多好，就不会有这么惨的悲剧发生了。 确切地说，三年当中阿莲有过两个男人。第一个男人也是她高中同学，罗钢也认识的，名叫阿兵。那年高考过后，知道自己没什么希望的阿莲很失落，也很疲惫。这时有一天阿兵来找她，约她一起去爬山。在家里等成绩是很无聊的事，她就随他去了。事情发生在下山的途中。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山坡很陡，脚步就有些收不住，两人不得不拉着手往下挪。后来还是没有站稳，阿莲跌跌撞撞地就载到了阿兵的怀里。那阿兵也是个血气方刚的愣头青年，就势抱住了阿莲，开始胡亲乱吻，并一发不可收，渐渐地就控制不住自己了。阿莲那是第一次被男人亲摸，害怕当中也有些渴望。在那个僻静的山坡上，阿莲稀里糊涂地完成了一个少女的脱胎换骨。那阿兵也没什么经验，草草收兵，留给阿莲的感觉除了有些疼痛外再无其他。过后两人都非常不好意思，谁也不再找谁了。再后来阿兵到外地读大学，阿莲在父母的关心下进了机关上班，一切都恢复平静。第二个男人是阿莲一个单位的，是小车司机，叫阿德。阿德很帅，早就结婚了。阿德喜欢阿莲，总偷偷给她买些水果什么的，讨好她。时间久了阿莲也觉得阿德越看越顺眼，有一天就答应了阿德，和他一起到饭馆吃晚饭。吃晚饭只是个前奏，没什么说头。吃过饭后，阿德用公家的车拉阿莲兜风，开着开着就来到了一个又黑又静的地方。阿莲知道他想做什么，也没太拒绝就由他亲由他摸，自己也逐渐有了感觉，呼吸急促起来。正当她渴望着能进一步深入的时候，黑暗中的阿德忽然问了她一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事儿？她一时没缓过神来，反问他：什么事？阿德说：就是什么时候来的月经呀？算算现在是不是安全期。阿德的话好像是一盆冷水，“哗”地一下浇到了阿莲的头上，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她一点情绪都没有了。她正襟危坐，对惶恐当中的阿德怒目而视。阿德不明白她怎么变得这样快，怯生生地问阿莲你怎么了。阿莲很恶毒地对阿德说：回家问你妈去吧！从此阿德见了她避而远之。两人也再无来往。 这就是阿莲和男人的瓜葛，全在这里了。要不要和罗钢说呢？从昨晚开始她就为这个问题伤脑筋，现在还是不知道怎么办是好。她又一次想起了那部叫《苔丝》的电影来。其实苔丝已经把以前的事情都说了，也是用书信的形式，只是她那被幸福冲昏了头的丈夫当时没有看到。后来他多后悔呀，两人是那样的相爱！唉，真是的！要是早知道不就好了吗？处不处女的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谁还在乎这些。像她这个年龄若是和别人明说自己还是处女，那别人一定会用疑惑的眼神看她，心底或许还会说：瞧你也不丑呀，莫非你有病吧？他罗钢就没有接触过女孩子吗？鬼才相信呢！他生活在加拿大，是西方世界，那种事情更是随便得很，完全算不上什么问题。对，这事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和他明说好了。说明白了以后就会少了那些麻烦。这样想着，阿莲的心里就释然了许多。整篇情书都想好怎么写了，就等着中午下班了。 爱情的力量巨大无比。阿莲早餐没有吃什么，但到中午时也还没有感觉到饥饿。阿芬在下班铃声响起时，抓起饭盒就冲出去了。机关食堂向员工提供免费午餐，荤素搭配，好菜精菜不多，并且餐后的水果提供得也不充足。每到开饭时阿芬都像行军打仗一样，冲锋陷阵，惟恐自己落后。阿莲向来不与阿芬为伍，她感觉丢人。现在好了，阿芬去“抢”饭了，自己可以静静地写情书了。她拿出那本漂亮的信笺。她发现自己拿笔的手在微微颤抖。于是她闭上眼睛，用双手捧住有些发烧的脸颊。过了一会儿，在确定自己真正平静下来后，她便开始写：
亲爱的： 昨天夜里我一宿没睡，心里似有许多话要对你说，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时光荏苒，转眼三年过去了。真高兴我又能见到你。我们都是大人了。这三年当中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高中时我就注意过你，但我不敢和你说我爱你。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了。在分别的这些年里，我迷惘过，彷徨过，也经历了一些事情。我不再是原来那个外表冷漠、内心里却藏有火样激情的纯洁女孩子了。我的少女的第一次被我们共同的同学阿兵夺去了，虽然只有那么一次。另外，我还爱过一个有妇之夫，他是我们单位的小车司机，叫阿德。他对我很好，照顾我、爱护我。那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我们还没怎么开始就结束了。你能原谅我的这些过错吗？ 和你说这些，是我觉得既然我们准备相爱，就不该和你隐瞒什么。隐瞒和欺骗只能埋下背叛的祸根。还是坦诚相待的好，你说对么？ 你要多保重身体。我会一天天的等你，盼望着早日和你相聚。 我爱你！ 阿莲
写完后阿莲心里十分轻松。她对自己的行文和字体都很满意。她又把信认真细致地阅读了一遍，在信的最后又添上了“吻你”二字，觉得这样很好，能完全表达她的心意了。阿莲的办公室在一楼，透过窗子，就能看到外面临街处有个邮筒。阿莲还从没通过它寄过什么呢。 阿芬吃完饭回来了。这让阿莲有些紧张，急忙收拾好桌子上的纸笔。阿芬一进门就冲着阿莲嚷：哎呀！食堂都快收摊了，你怎么还不去吃饭呀？经她这么一说，阿莲还真感觉到腹中饿得慌了。就拿出饭盒，去食堂吃饭。去得晚，也没剩什么好吃的了。她盛了点米饭，就着仅有的一点青椒炒肉丝，不紧不慢地吃。吃的差点无所谓，最要紧的是信写完了，一会儿就可以寄出去了，明天罗钢就会收到了。这真的很好！阿莲心里阳光明媚。 吃过饭回到办公室。阿芬还没有睡，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几页纸在看。她竟在看书，真是件希奇事呢。平时午睡前有时她也拿过本杂志翻两下，按她的说法所有的书一律是睡觉宝典，看不了几行就睡过去了。阿莲没有午睡的习惯，非但没有，白天的任何时候她都睡不着，就是拉上厚窗帘也不行。下午两点才上班，这中间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沙发就由阿芬独占着。见阿莲进屋，阿芬收起了手上的东西，把脸朝向沙发内侧，这是准备要睡了。她的脸有些潮红。闭上眼睛后嘴里轻声嘀咕了一句：真他妈的缺德。 虽然声音很轻，但阿莲还是听到了。这是在骂谁呢？她心里想。这一想不要紧，接下来她的头皮发炸，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就是所说的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发现她刚写完的那封情书不见了。记得临出门时，她就把它放在电脑旁的那堆文件上面，或是夹在信笺当中了。现在没有了，而且，怎么看电脑边的那堆文件都像是刚被人翻过的样子。再仔细地一页页地翻找，没有。把抽屉打开，角角落落都用手摸到，没有。垃圾桶是今早刚清理过的，废纸不多，也没有。阿莲的脸都白了，汗都出来了。这当口，她的小腹也开始坠坠的发胀，隐隐作痛。这是要来事前的先兆。想自己那事一向很准时的，应该还有一周左右的时间才会来呀！怎么搞的。阿莲惊慌失措，心乱如麻。她痛苦地蜷缩在椅子里，用手按住腹部。旁边沙发上的阿芬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个婊子！看我的信让你的眼睛烂掉。阿芬心里骂道，她现在对阿芬充满了仇恨。恨归恨，以前她都没有公开表露出来，现在更不敢了。估计阿芬已经看过了她写给罗钢的情书了，那么她和同是行政办的阿德的事就成了公开的秘密。阿芬和主任的关系好，用不了多久，主任就会知道了，主任知道了那别人的耳朵也就都会竖起来了。自己还怎么在机关待下去呢？平时自己在众人面前可是公认的淑女正经的大家闺秀，谁会想到自己在背地里和那个人缘极好的阿德还有一腿呢？阿莲感觉眼前的世界变成了一个大旋涡，自己被裹在了当中。没有人救她，她也无力反抗，任由外部的力量将她一点点的吸进去，越落越深。 腹部的反应一阵强过一阵，看来不照料一下是不行了。每月的这时候都是阿莲最难过的时候，心情烦躁痛苦难忍不说，脸上还会莫名地出现暗斑，有一下子衰老了好几岁的感觉。幸好抽屉里有上个月用剩下的卫生巾，要不真的就措手不及了。她来到卫生间。来到卫生间后她甚至对卫生间里的纸篓也产生了希望，仔细地看了又看，希冀那封该死的情书此刻就躺在这里。无疑她是徒劳的，因为她在这之前根本就没有来过卫生间。阿莲在卫生间里嘤嘤地哭了，哭得很无助，哭得很伤心。 哭有什么用呢，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该怎样稳定住阿芬。看情形她还没有将她看到的向外界传播，因为她还没有出办公室的门，更何况现在是午休时间，单位里也不会有什么人听她唠叨。就舍下脸求她吧，和她摊牌，求她不要四下里张扬。她这样下着决心，大不了以后自己的小辫子就让她抓着好了，下次再考核时，自己不再把字打得那么快，让阿芬这个婊子得第一算了。只要她能给自己留住脸面，不四处去散布那条不好见人的消息，哪管是过段时间再说出去也好。阿莲甚至已经开始打主意，要尽快离开这个单位了。 阿芬还在很香沉地仰面睡着，睡姿难看死了，像是时刻准备着迎接男人。看到她这样阿莲就感到恶心。怎么和她张嘴呢？阿莲萎在椅子里，望着可恨的阿芬，心里盘算着。让她求眼前的这位她一百个瞧不起的阿芬放过自己，别提让她有多窝火了。现在，她有些恼怒罗钢。是的，想起他来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凭什么呀？她也用了一次阿芬的口头语。凭什么呀？你在加拿大好好的待着，为什么要来打扰我的平静呢？你不来找我会置我于如此尴尬的境地吗？说你早就爱我，以为我是三岁的小孩子么？鬼才会那么容易被你骗呢！这样想着，她感到自己的头脑清醒了许多。对呀，他若是真爱我的话，为什么又要几天不见面了呢？他去处理什么事情？不是说专程来找我的吗？在舞厅时他多流氓呀，比阿兵还猴急。阿兵占到便宜后就溜之大吉了，那么罗钢呢？男人没有好货色，才不肯担负更多的责任呢！对，别傻了，罗钢也只是想玩玩而已，临时找自己填补空虚寂寞罢了。想他亲吻自己时多么熟练多有技巧啊，还轻车熟路的摸了自己的胸，好男人会像他那样吗？个不要脸的！这罗钢也真不是只好鸟，只不过有张吸引女孩子的臭皮囊而已，我怎么这样傻啊，凭什么要把自己的那点事儿和他坦白呀？寂寞了才想起我，早干什么去了？我会看上他这个玩弄女性的流氓吗？不会！才不会呢！想着想着阿莲的脸颊又挂上了绯红，不过这次是气的。 不行，不能让他白占了便宜，不要以为自己帅气而且还是假洋鬼子就可以轻易的欺负女孩子。阿莲越想越生气，她决定给罗钢写封信，趁阿芬还没醒来这当口赶紧写。说写就写，这次她没有用那本美丽的信笺，而是用了一张普通的复印纸。她写道：
罗钢同学： 几年没见，我没有变，还是一个纯洁善良的女孩子。所以我对你昨天晚间的举动十分反感。你太不懂得尊重别人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谢谢你的晚餐。 阿莲
写完这些，阿莲觉得胸中的郁闷去除了许多。她从她的包里翻出罗钢留给她的地址，那是本城一处很有名的酒店。她把信叠好，装进一只信封，填上了地址，在寄信人地址处只草草写了“内祥”二字，用唾沫粘紧了邮票，便急急的奔出门去，来到街边的那个邮筒旁，想都没想就把信塞了进去。她太希望这一切能尽早地结束，愈快愈好。 返身回到办公楼里时，上班的铃声准时响了起来。走进办公室，阿芬已经醒了，正坐在沙发上发呆。接下来就该攻克她这座堡垒了。阿莲这样想着，就堆起满脸的笑容，和阿芬说： 睡好了么？没睡醒就关好门再睡一会儿，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儿。 阿莲的反常让阿芬多少有些诧异，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溜须就是比骂人强，阿芬摇了摇头，嘴上没说什么，脸上的表情却舒缓了许多。 下午没什么活或者有的活也不急。阿莲就和阿芬聊天，她打算一点点的接近那个话题。先把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翻弄一遍后，阿莲进入到了正题。她问阿芬： 阿芬，中午时你看什么了？ 阿芬说：还说呢，想起来我就气。真是人心隔肚皮呀！ 阿莲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慌乱。 阿芬丝毫没有察觉到阿莲的变化，接着说：你说我那老公（她称她的男朋友为老公）缺不缺德呀，今天一大早，他塞给我一个从网上下载的东西，说是让我好好读一读。你猜是什么，是《少女之心》，那才叫黄呢！个不要脸的，他是嫌我床上的功夫不好呢！ 阿莲说：就为这个呀，还有别的吗？ 阿芬说：有啊，事情多了去了。现在他动不动晚间就不回家，就是回到家也是软遢遢的。个不要脸的，还嫌起我来了。等回家和他好好算帐。…… 阿莲不喜欢阿芬一说起和她男朋友的事就没完没了的乱讲，且什么话都敢往外掏。像农村妇女。但今天不同，她得挤出笑脸装出非常认真的样子，不住的点头，表示她的同情和赞许。透过窗子，她看到有一名骑着自行车的男邮递员在那个邮筒旁停了下来，弯着腰开始忙活。她不由得一阵紧张。她的心开始很激烈的跳动起来。身体里好像有件什么东西也被那个邮递员掏走了。 阿莲努力把自己的精力集中过来，盯着阿芬问： 阿芬，中午时你看到我的信了么？ 什么信？ 一封我写给同学的信，胡乱写的。 没有呀！你放到哪了？ 就搁桌子上了，我吃过饭回来就不见了。你要是看了也没什么，我们是好朋友嘛。 那就怪了，中午这屋里没来过人呀。我没看到。我干嘛看你的信呀？丢就丢吧，你再写一遍就是了。……我家那老公别的都还好，就是好色。和你说，男人不看紧些可不行，一个个跟馋猫似的。…… 阿莲的脑中一片空白。阿芬只要说起她的“老公”就没个完，说的什么对于阿莲来说已是左耳听右耳冒了。那封信，那封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写的情书，难道真的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转眼就到了下午四点多。阿芬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没个完。现在她已经不在乎阿莲是以什么态度在听她诉说，只要听着就好，她太需要有个人听她把心中憋了许久的话倒倒了。有时说着说着就兀自笑个没完，嘴角已经泛起了白沫。阿莲痛苦万分，她的小腹疼得厉害，她感觉自己有些恍恍惚惚的，一切都远去了，包括罗钢。意识和身体都有些发轻。…… 有些说累了的阿芬发现自己的指甲有些问题，左瞧右看了一阵，然后把脸扭向阿莲： 阿莲，把你的指甲剪借我用一下。 哦。 阿莲应了一声，忍着腹部的丝丝疼痛站起身，伸手去裤兜里为阿芬掏钥匙串，指甲剪就挂在串当中。手插进兜中后，她愣住了。她的手接触到一块叠好的纸。是的，那是一块叠得很整齐的纸。她急忙拿出来看，天啊！正是那封她有生以来写的第一封情书。 钥匙串递给阿芬后，阿莲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那封从裤兜里掏出的情书。她把它打开来又叠上，叠上后又打开。这信当时是这么叠的吗？是什么时候放进裤兜的呢？怎么自己竟一点印象都没有呢？心底里有个声音在一波高过一波的往上涌：罗钢！罗钢！ 已经说不准阿莲现在的心境了。想笑，却笑不出。想哭，她又找不到调门挤不出眼泪来。阿芬在一边又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都已经不关她什么事了。她呆缩于椅子中，人整个的麻木了，像一尊雕塑。 下班的铃声响起时，阿莲还是那么坐着。阿芬大咧咧的，心里惦念着赶紧回家教训她那不省心的老公，对阿莲的异样也没怎么注意。她只是拍了一下阿莲的肩头，道了一声“白白”，就急急走掉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阿莲一个人。只剩阿莲自己时她就哭开了，泪水很热很热地从眼眶中汩汩的涌了出来。她想放开声地使劲嚎两嗓子，终还是没敢。 直哭得她脑袋有些发沉。有些发沉也没耽误她想起些事情。想那罗钢的嘴唇多生动多么迷人啊！在他的怀抱中的感觉多么令人心醉啊！一切是那么的值得回味无穷。越想泪水越多。泪水流过了，就该离开了，总在单位哭也不是个事儿。心情和小腹一样，都是坠坠的，沉沉的。就随他去吧！阿莲艰难地站起身，准备收拾一下东西回家去。她的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的望向了窗外临街的那个邮筒，她是第一次通过那邮筒往外寄信件呢，就有些愣神，怅怅的看了好久。 看看手头上的她有生以来写的第一封情书，她心底想着，自己寄出去的那封信，现在能到哪了呢？
（好多年前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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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1-4-16 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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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16 11: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