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昨天半下午才看见喜鹊,不像平常一大早就满耳喜鹊声声。唯有喜鹊还在守着古老的信用。喜鹊,是乞巧节的一大要素,早早的出现,到了晚上又淡出故事。
晚夕的主角是流星。可惜流星已经不知流浪在何处,多少年不见影子。就算小时候常看见流星,好像也没有心思许愿,因为流星明明灭灭,倏忽而来,杳然而去,我的眼追着它,心随着它,只想知道它到哪里去,从来不会记得许愿。流星逝,家人问许什么愿,才发现许愿的腹稿已不知何处去,既不再腹中,也没有寄給流星。
流星难凭,恒恒如织女牛郎星者现如今也是难得巧遇。早岁的七月七,秋气初破暑,闷成一个桑拿房的夏天,此时拨开一丝丝门窗缝儿,透出一丝丝凉气儿,可巧可喜。连树叶儿都喜得刷刷作响,像奶奶和妈妈收拾进屋的衣被,干爽爽的。
夏天,天上水极大,满天是洪水,灌江口的二郎神也无奈,只好任天河决堤,任水溢满大地。闷夏破开七月七的第一条缝儿,天上的牛郎也要赶快快去会织女。“天上往来人,但爱织女美,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这是古人传唱的牛郎曲。天上的风并不大,刮到地上就更小,至葡萄架下,也仅仅翻动几个叶子而已;天上的波浪却巨大,无风三尺浪也;正因为浪大浪急,牛郎星总是一闪一闪的,好像牛腿在嗒嗒嗒地跳;织女星也在一闪一闪的,那是担心,心咚咚咚地蹦。
牛郎织女是恒星,到底会不会一闪一闪的呢?这是小时候辩论不休的题目。到底闪没闪?到底闪不闪?到底信不信?到底服不服?辩论,总是指着星星怨天尤人。那时候并不知道在星与人中间隔着一层气,当然也就不知道怨天都是怨气。
“乞巧”,说的也是气。乞者,气也。“乞巧”者,巧气也,巧云也,巧风也,巧鸣也,巧星也。在七月七的早晨,听不到一声鹊,巧鸣也。晚上走过葡萄架下,一丝丝儿凉风翻动一片叶子,掉下一只蟋蟋蟀儿,巧喜也。一颗流星迎面飞来,溢着彩,流着光,巧运星也。当此时也,心静静地,眼怔怔的,无思无虑,无求无欲,巧气也。
乞者,很多人很多时候都理解为“求”也,所以忙着在乞巧节许愿求福。岂不知,乞者,赐予也。上天所赐所予,巧而遇之,静而受之,何必费心费力呢。
上天见世人爱求侥幸,爱乞巧,现在织女星都看不见,流星也遇不上,徒在纸上乞巧,不亦难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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