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秦川梦回 于 2024-5-13 19:05 编辑
墙外的柿树林里有两尊石羊,高可一人,相向而卧,中间是墓道。墓道尽头有座光溜溜的青石供桌,后边的石碑、坟茔隐没在柿树的阴影里。 我在供桌上睡得正沉,身下软软的铺着张蔺草席子。 夜风从遥不可及的远方吹来,呼呼地。停下的时候,林中乌鸦的呓语,蟋蟀的瞿瞿便一齐地响起来。 忽然有笑声从近在咫尺的村路上传来,在安谧如坟的午夜显得格外响亮。 “于又荣,”那个人捶着地叫,“于又荣你他妈的快出现。如果数到一百你还没有出现,我就自己爬起来。” 还没来得及默数到十,便听到那人悉悉瑟瑟已下了路,蹚着荒草朝这边来了,近了,终于听得一声怪叫。 “于又荣,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不是于又荣,”我心平气和地答道,“倒有个乡党叫于右仁,人呼于胡子的,死了许多年了。” “乱讲,你就是于又荣。我认得你。” 我嘿嘿笑了,问,“你喝了多少?” “一杯热奶。” “于又荣,你这么直挺挺累不累呀?来,老子陪你一块躺着。” 我想说供桌上躺不下两个人。 他却已唱起来:“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于又荣,走调一点都不可笑。” “你唱得棒极了。” “于又荣,你记不记得哈尔的城堡咖啡馆?二楼、三楼转角,满满一墙,都是梵高的星空。 “于又荣,现在天上全是这样的星星,看见没有?一圈又一圈,缠绕着星星。它们在燃烧,越变越大,扶郎花一样,盛开成橘红色,噼里啪啦从天而坠,一个接一个炸开。于又荣,世界末日来了。我们死在一块儿了。” 正想说我可以打包票,死离我们还很遥远,胳膊上却突然一烫,前后左右噼里啪啦,下雹子似地坠落着,爆裂着。 我一惊坐起,张皇环顾。四野宁静,吹着微凉的风。满天星斗犹如可可西里荒原苔藓的小花,一粒又一粒,怎么都数不清。它们离我如此之近,近到此后再没见过如此放诞不羁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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