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历已入七月,农历还在五月尾上。中间有没有差别?中间一个月的差别算不算差别?比如今天此时,到底是七月初还是五月底?很少人会问,也就不大有人作分别,现在我硬琢磨这个事情,却又想不明白,只算个大概,大概按天气算今天是七月初,农历五月末这是论地气。
在天气和地气之间,人的心气儿就不定。周六天儿好,晒屋,晚上盖春备,洗冬被,被子泡到半夜,听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周日早晨起来下脚踩踏,再换上一池清水,接着泡,得空儿踩两脚,反正天在下雨,没有必要急洗出来。拖到周二,雨还在下,被子早已泡透得水清,里外清香,取出来,铺展在拼搭的台案上,旁边开起除湿机,未知效果怎么样。不知天,连个被子都洗不明白。
地也难知。家里两棵葡萄,上个月定枝定花,花穗留下八厘米长,指望结多一些果。谁知天旱,长穗上的葡萄粒多而小,不像往年饱满,只好经常浇水施肥,仍怕不如上年六厘米的穗,因为比起天覆地载得完全无私,人力再勤,也难免百密一疏,不知偏失在哪个关节上。
人行天地间,周旋于人间,皆如是不得不费心,在不确定性里求个确定性,图个安心。周日早上去码头,路边不少晨炼的人,远远看见其中一男一女,穿蓝白运动装,手拉手,立于路边,开始以为是情侣,就正常行驶,及近,忽然发现是女的手拉住男的手腕儿,乃悟这是母子俩。赶忙停下来。果然二人搀手穿过马路。过得马路,还遥望远去的我,或许是因为我的礼让吧。让一让,大家便都一起安然走过。当我让一让也,仿佛听到一声命令说:缓一缓。
这种命令,中国传统文化称之为气。气有种种,天气常变,地气多变,人的心气也变化百端。人的心气发而为言,千头万绪,庄子说“巧历不能得之”,不易得知人言深处的人心也。诸子百家争论不休的不过就是如何求放心。求放心,就是寻求一种命令,令心归于宁静。德国有一个大哲学家,受中国文化启发,把自己的道德哲学里的一个大原则称为“道德律令”,仿佛头顶上星空所遵循的自然法则。这个“律”字,这个“令”字,真叫得响,叫得真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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