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的时候,我习惯在清闲的时间里,推开新老屋那嘎吱嘎吱的木门,溜进新老屋。去翻找那些从久远的老时光里积累沉淀下来的老物件,每一件的身上都打着时间和记忆的标签,生命里一些渐渐远去的场景因为有了它们,才得以重新在记忆里鲜亮起来。那些曾与它们有关的人与事,像旧电影一般,从眼前走过。童年、少年以及所有过往的日子,由原本的模糊与遥不可及,变得清晰丰满起来,近在眼前,满怀感动。
看着那些早已遗落于时间边缘的旧时物件,便如同收藏了一把打开老时光,打开记忆的钥匙。不经意的,在某一天,将其拿出来,开启已尘封的门,感受久违的温暖。安宁地回望,然后走进那些曾与生命缠绕牵连过的老时光。
在我的记忆里,家中还有两个大口的缸,大的个高口宽,有盖,略显单薄,最初是用来装水的,后来自家挖了水井,便用来装米,成了米缸。在我年少的岁月里,我几乎每天清早都得去村口的小溪或井里把水挑回家,将水缸填满。有时候井里水位下降,瘦小的我只能将那大木水桶装满水,费劲力气沿着井壁拖上来,只剩大半桶了。直到九十年代初期,家中耗时两三个月,挖了一口深十二三米的水井,井水哇凉哇凉的。嗯,还是手压的,终于结束了我的挑水任务。
而那个小缸,很厚实,很有质感,不高,大概60公分高,宽口,经常用来装油,或一些食物,偶尔也会用来装水。有个盖子,只是那盖子经常打碎,换了又换,因为缸身厚实,以至保留至今,在我的记忆里,妹妹呀呀学语时,因为口渇自己舀水喝,跌入缸中,差点酿大祸。
印象最深刻的是,母亲用这个缸来存放炸肉。所谓炸肉,其实就是病死或即将病死而屠宰好的猪肉炸干成的。在那个贫困物质困乏的年月,谁家养的猪,得了瘟病即将死亡或即将死亡后,都不舍得丢弃。自行屠宰后,街坊邻居分点,因为没有冰箱保鲜储存,余下的只能自己剁成小块,放锅里炸熟。猪油用坛子装起来日后炒菜用。炸肉便用这个缸装起来,随吃随取。嘴馋的时候,时不时的揭开缸盖,抓几块炸肉往嘴里塞。尤其是在跟小伙伴玩累了,溜进家中,很豪气的跟小伙伴分食,那种满足感,是现在任何食物都无法相比的。
这个缸也让我想起小时候母亲做酱的场景,酱缸或者酱钵一般都是很笨重的,母亲便直接酱这个缸当作酱缸来使用。南方的酱与北方的酱是不一样的。南方做酱,都是酱姜,酱萝卜,茄子,丝瓜之类,做为小吃。一般是选在端午节的时候,这个时候起酱,酱出来的姜或者萝卜,很容易出糖霜。
每到端午的时候,母亲便会将这个缸洗干净。泡好糯米准备起酱,洗净蒸晒发酵后,将洗净的萝卜干或者姜倒入酱缸内,搬入后院菜园子酱晒。碰到下雨天,母会用斗笠遮盖酱缸,防止雨水进入酱缸,偶尔掀开斗笠,还能看见几只绿头苍蝇在酱缸内扑腾扑腾。酱完萝卜和姜之后,母亲也会酱点茄子,丝瓜,豆角之类的东西。只是觉得母亲做酱制品挺失败的,酱出来的东西从来都不出糖霜,最后,连我心心念念的酱渣都没有了。
记忆中,小姨的婆婆是个制酱高,酱出来的东西出糖霜率极高。小姨知道我爱吃酱姜酱萝卜,总是会留出一些给我。如今,小姨的婆婆已经九十来岁高龄,连那个笨重的酱钵都端不起了。而我家那一大一小两个缸已被嫂用来装食用菜子油,只是近两年来那个小缸好像不见其身影了,是打碎了还是丢弃了,我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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