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金豆豆 于 2024-11-18 09:27 编辑
爱情,是永恒的行文主题。看多了缠绵悱恻,生死不离,上穷碧落下黄泉,对《额尔古纳河右岸》简单而纯粹的呈现难免瞠目结舌:
比如,林克、达玛拉、尼都萨满的三人行。尼都和林克都爱上了达玛拉,而她的表达竟是:嫁给谁都可以。这,也太随意了吧?
然,随意也是爱情。达玛拉是幸福的,跟林克恩爱有加,溢满了言行举止。
到林克被雷电劈中而丧命,尼都萨满的爱情显出端倪:追逐着她的背影,花了两年时间为她缝制羽毛裙。
不管碍于什么没能在一起,“爱情”确是真实可触的。到达玛拉穿着华美羽毛裙,于篝火前终极起舞,真是让人惊心动魄,而尼都萨满在葬礼上的唱词,更是让人心潮翻涌:是怎样的炽爱和隐忍才能抵达的境地?
无独有偶。女主“我”,也有两段爱情:与拉吉达,与瓦罗加。
一边是轻描淡写的俗世无奈:第一个媒人是饥饿,第二个媒人是战火。
另一边却是爱情的妙不可言:在拉吉达怀中的时候,感觉自己是一缕穿行在山谷间的风;而在瓦罗加怀里,感觉自己就是一条畅游在春水中的鱼……
是不是很不可思议?没有太多情感和外物介入。更多的,是这一段日子需要有人陪,一眼看上的心生欢喜。初初一看,难免质疑:这是爱情吗?
可,谁又能说,这不是爱情呢?男女关系的最本质而言,《额》所呈现的才是该有的模样吧?白天为生活忙碌,夜晚为彼此忙碌,相互需要,相互依赖,贴抱取暖,难道不香吗?
把生活过成蜜月,把爱情谱成歌,似是鄂温克人的共识。确乎如此,若非欲壑难填,哪有许多的失望、落差和面目全非?
《额》的爱情,也并非都能尽人意。以伊万和娜杰什卡为例,惧怕日本入侵后对“蓝眼睛”的清算,娜杰什卡(俄)带着一双儿女逃去左岸。伊万由始至终所说的都是同一句:我不会去找他们的,想走的人是找不回来的。
伊万他不爱吗?从此以后他的衰老、凄惶和孤独终老,便是爱的明证,可他很认命的接受了她的放手。
怎么理解鄂温克人的认命呢?是游猎民族的特定模式:男人打猎,女人守家,孩子负责长大——男人若是没了,晕倒之后,醒来还能活;孩子夭折,白布包了扔到向阳的山坡,回家再造一个。
是无情吗?不是。换个词说,是:纯粹。不这样,……又能怎样?最原始的需求,生存,才是第一重要事。男人许给女人的臂弯,是开始也是最终,是誓言也是全部。
类似小达西给出的温暖和支撑,是杰夫琳娜全部的慰藉和幸福。
婚礼当天金德以自杀反抗其母,丢下无辜的杰夫琳娜在风中凌乱。小达西当着族人的面,跪地向刚从新娘变成寡妇的她求婚,说:你既然嫁到我们部落来,就不可能被退回去,我愿意娶你为妻。
一个男人的悲悯和担当,不是爱情又是什么呢?杰夫琳娜是不幸的,却又是幸福的。尽管受了婆母的诸多刁难,却始终有丈夫的护佑,足矣。故而小达西死后,杰夫琳娜的殉情,简直太能理解了——你既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随。
其他《额》的爱情,像鲁尼和妮浩这类,彼此认定,相互支撑的就不多说了。关乎爱情,最值得一提的,还有金得,以及他的父母:伊芙琳和坤德。
金得以自杀反抗看似勇敢了一次,实则是更深层次的懦弱表现。他的父母坤德和伊芙琳悲剧一生,又将悲剧复刻在孩子身上,让人扼腕叹息。
酋长瓦罗加一度以为,“两个人日久天长地坐在一起,会越坐越衰老。他们互相望着衰老的脸,心也就会软了”,却是低估了依芙琳的扭曲和偏执。她和坤德相互折磨、仇视,弄得身心俱疲,不死不休的地步。
不退让,不妥协,莫不也是鄂温克人的爱情观?相较而言,我更接受小达西的善良和洒脱,进退有度,纵然不爱,也是爱了。
我曾无数次想过,有没有一种可能:依芙琳没那么病态的强势,坤德没那么诡异的懦弱,或者金得没为了反抗而反抗呢?杰夫琳娜是个好姑娘,不是么。大抵剧情走向便不会太惨烈了吧!
人有主观能动性,可以选择如何立世,便为生活提供另一种可能。既如此,一向年光有限身,何不怜取眼前人?于伊芙琳一家适用,于我们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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