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范最之 于 2011-7-7 11:42 编辑
二、难忘洞廊
经过学习文件,传达上级指示精神,我们总算知道了千里迢迢从广东奔赴中越边境的原委。当时中苏关系已经恶化,追随苏联的越南当局从1977年起,就有意识有计划有步骤地开始驱赶华侨,在边境上构筑工事设置雷场,对我武装挑衅,打死打伤我不少边民,蚕食我领土。还不理睬我方的严正警告,于1979年1月7日攻占柬埔寨首都金边。中央军委决定对越自卫反击作战,给越南当局点教训,担负中南几省作战防卫任务的广州军区部队理所首当其冲。
我们师原是乙种编制,面临的任务先是扩编。1979年1月5日,新兵分入连队,加上兄弟部队抽调的骨干,我们连一下有150多人,编为17个班。当时我们以班为单位住在老乡家里,我和一班住在老韦家。老韦是县属某单位的干部,妻子和孩子住在乡下,他三个姑娘都长得水灵,尤其是二姑娘小玲说是村花也当之无愧。洞廊村从无驻军的历史,村民对我们非常热情友好。我们一边临战训练,一边为村民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军民关系非常融洽。政治思想工作是我军的优良传统,临战的思想政治工作更是丝毫不能马虎,我们组织参战誓师,表决心,组织骨干写火线入党申请,请难侨以身说教,控诉越南当局驱赶华侨抢夺财物的恶行。师政治部门也配合教育,几乎每个晚上都放电影,什么《董存瑞》《英雄儿女》《打击侵略者》,什么《上饶集中营》等等。其用意很明显,一是激发革命英雄主义热情,鼓励战士英勇杀敌;二是教育战士,在战场上当了俘虏后如何保持革命气节。我们还组织专业应急训练,学习战场自救互救常识。湛江海康籍喷火排新兵李绍均经常主动充当“伤员”,让战友们学习包扎,经常受到教员好评。我们还组织战士们学习战场喊话,为了便于记牢,很多战士都采取汉语注音法。如:
缴枪不杀 注为 诺松空页
我们宽待俘虏 注为 宗堆宽宏杜兵
出来 注为 日阿累
跟我走 注为 梨挑队
最好记的就是“跟我走”,我们习惯都说是“一条腿”。上课的教员是被越南当局驱赶回国的华侨,讲课善于发挥,一天发挥过了,闹了些笑话。教员说:出来,越语读日啊累。很容易记,日了很累,需要休息。过了一会测验,有个广西兵读成“干了很累”,有个河北兵读成“操真累”,原来他们都是用家乡话注音的。
春节前,我的行政定级通知下了,给我补发了98元。说也好笑,我当排长已经有两个月了,拿的还是战士的津贴,每月7元。现在是兵龄满2年了,行政定级通知才下达,可以名正言顺地领23级的55元月薪了。拿到补贴后,我按照连队规矩,请全连干部聚餐。那时宁明县物价很低,鸭子6角多一斤,青蛙3角多一斤,我花了22元,12个连排干部就酒足饭饱了。那天晚上依旧看电影,师卫生所C护士坐在我旁边。电影放映期间,机关来人找到C护士,和她刚说几句,C护士就失声痛哭,跑离电影场。我打听才知道,C护士的爱人是师侦察科长,科长带侦察兵在边境上捉舌头时触雷牺牲了。没过两天,工兵科长带着小分队从边境传来捷报,他们埋设的铁西瓜开花了,炸死一个越军侦察兵.没想到我们师第一个消灭敌人的竟然是工兵。我预感战事离我们越来越近,第二天,我把补发的津贴抽70元寄给妹妹,叮嘱她万一我牺牲了就交给父母,但切切不能让外婆知道,因为我是大孙子,外婆比较溺爱我,那年她已经70多高龄,怕她经受不起噩耗。往往是越担心的事情越会发生。地方在干部中传达中央文件,我父亲是个小小官,自然也知道对越作战迫在眉睫。加上他曾是琼崖纵队的老兵,来信也就问问我军和越军兵力和火力比例,没多说什么。有一天,一个多嘴的叔叔找我父亲谈事,无意中问:广州军区在这次反击作战是主角,你孩子也到前线了吧?我父亲如实回答。没想到我外婆就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从那以后,思孙心切的外婆,每天要向我父亲打听N次我的情况,而且食欲全无,每天仅喝点米汤强撑着。可怜天下外婆心呀!
1月28日是中国人最盛大最隆重的节日—春节,尽管是在边城,尽管处于临战状态,我们也想方设法过好春节。我和战士们一起出资,把房东的客厅装扮得漂漂亮亮,贴春联,贴剪纸,挂灯笼,年味十足。年夜饭我们是包饺子,邀请房东全家一起聚餐,初一房东杀鸡,做沙糕包粽子,回请我们一起畅饮。尽管可能是人生最后一个春节,我们心态很平和,就好象在家过年一样。连里还以排为单位组织联欢,自编自演自娱自乐,节目多形式广,主题当然是开心啦。房东丫头小玲是县中学文艺队员,自然没忘给我们露上一手,曼妙的舞姿博得的掌声也最多最响。
春节后三排出现一桩小事。9班的房东有个腿脚残疾的姑娘,模样还算俊俏。九班副罗灿辉(78年入伍湖南岳阳人),长相英俊嘴巴乖巧,很得那女孩青睐。正好那时新兵训练,都是老兵看家,九班副和那女孩独处的时候就多些。那时部队对男女交往非常敏感,特别是临战阶段,连队干部很怕出事,就把小事当大事处理,向上级报告,要求调换驻地。上级批准后,我们就搬出去另外一村庄住。洞廊的村民十分不舍也十分不解,常向我们讨说法。我们以上级指示搪塞,不敢说出实情。搬家那天,老韦和家人依依不舍地送我们登车,小玲更是热泪盈眶,悄悄塞给我件东西. 我爬上驾驶室坐定后认真一看,原来是个自制的护身符,真让我感动不已。
2月12日,连队组织干部战士剃光头写遗书,清理随身物品,钱和票证都不准带出国门。海南人还是有点迷信,就是不要没事找事.我想反正我死不了伤不了,就没写遗书也没剃光头,身上还剩6元人民币,我就悄悄地藏在口袋里。晚上,部队还是组织看电影,这晚放的是印度片《流浪者》。我们干部已经知道开进命令下达了,明天要向前线开拔,心情很复杂,对这电影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就是觉得演员很漂亮,歌声很优美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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