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扑尔敏 于 2010-10-10 18:25 编辑
1、 我的小臂上裂开了一道口子,没有流血,颤颤拨开,看到伤得很深,心里非常害怕。我妈就在我身边,她居然不带我去医院……醒来有些庆幸,也有些惆怅和难受,总有一些东西闷在胸口。
外面是灿烂的秋阳,我去超市买了一些花花绿绿的纸和笔、小夹子、针线盒、别针、胶棒……想用来做点什么。却又什么也没做。
我经常会有做针线活儿的梦想,可能来自于一台缝纫机的诱惑。小时我妈有一架缝纫机,那是她唯一的嫁妆。因为她的婚事并没有得到她的父亲也就是我姥爷的同意,所以作为当时县城首富人家的女儿,她出嫁就只有这么一件来自她舅舅送的缝纫机。但妈妈毫无怨言,经常看到她神情安详地坐在它跟前,哐当哐当为一家人做衣服。我记忆里她给我和妹妹一人做过一条美丽的白色棉布裙,裙边还沿了一圈窄窄的花边。那时我和她预定过很多次了,说等我将来结婚,一定要将这架缝纫机继承过来。我从小有一些不多靠谱的理想。我曾经的理想是长大了当个收废品的,在那些垃圾中翻翻拣拣,能寻出有用的定西,将它变废为宝。我对缝纫机产生兴趣后,我想将来我要在农村建一个豆腐渣工程,门口种点菜,院子里养几只鸡,窗台前要有一架缝纫机,我对着窗口的阳光为一家人缝缝补补。但不等我结婚,缝纫机就早淘汰了,早不知道它被我们丢弃在哪里了。
我打电话给妹妹,她说她不记得有那么一个缝纫机,不过她依稀记得有条和我一模一样的白裙子,好像她穿的时候就不高兴我穿。我问她,妈临走给我未织完的一件毛衣她还留着吗,我前年离开这个城市托她保管,她有些抱歉说记得被婆婆拆掉了。妹妹由奶奶带到7岁,跟奶奶还没有多少情分,妈妈周年更难得回去,所以对这样的结果,我并没有多少意外。我没有埋怨她,只有些不甘心,我很想让她和我一起回忆,包括属于我俩的记忆。我想起在油菜花盛开的田野里,蜜蜂嗡嗡地飞,两个小女孩轮流给对方讲故事,故事都是现编的。我们还一起唱歌,歌声稚嫩和嘹亮,蛙鸣和虫吟为我们伴奏,我们在斑驳的树影下翩翩起舞,舞蹈也是现编的。
但显然我是徒劳的。最后我和她说:晚上我请你们和爸爸吃饭吧,我前晚去了一个好地方:森林农家灶。
挂了电话,发呆了三十秒。原来回忆和丢掉都如此简单。
大概命运之中自有一双翻云覆雨的手,给我们的生命带来一些,又带走一些,铭刻一些,再埋葬一些。
而如果一个人生活太粗心了,就会无法感知很多生活中的乐趣和疼痛,就不会有很多生活的记忆和感悟,就如同你到一个地方旅游了一圈,对那个地方却毫无印象,这样的人生之旅毫无怀疑是一种缺憾。当然,记忆太多也不是好事儿,它有时也会无形中影响到你看问题的角度,甚至影响到你现在的生活。所以,相较于善于遗忘,我更赞同善于记忆,善于记忆就是记住那些生命存在过的痕迹,并由此而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以后自然会格外珍惜着手里的幸福。
2、 从超市回来的路上,碰到一对夫妻,他们曾经是我来往最密切的人。几年不见,我发现他们越来有夫妻相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还穿了一套情侣装。在目前国内离婚率上升到百分之35点多的数字上,他们还保持着和谐幸福的样子,让我感觉欣慰和钦佩,让我又想到了价值观这个词,这个曾在上学时让我怎么背诵都记不住它含义的词,如今一再频繁地在我跟前出现。现在我是如此轻易地就明白了它的道理。它其实就是一个测量仪,它告诉你什么对你最重要,什么对你不重要,什么对你来说是有意义有价值的,什么是无聊的乏味的。
幸福指数高的夫妻俩,不单是长相神态趋近,连性格也很相似,生活态度和价值观更是统一,有什么样的丈夫,就有什么样的妻子。反之亦然。假若实在不搭配,一般早晚会离,只要还在一起的,不是离不了和懒得离,就一定是一路人。爱情是对眼,婚姻要对路。爱情的发生是多巴胺的作用,婚姻的维系却一定是价值观的作用。价值观不同的人即使走到一起,也难以长久,即使能白头偕老,双方也很难和谐幸福。
所以,我明白了,我和妹妹的分歧其实也只是价值观有所不同,她有她所珍视的,我有我所珍惜。她看重的非我看重,我所珍惜的她反而不屑。这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跟我们共度余生的那个男人,是不是和我们价值观差不多一样。
世上最感人的情话不是我多么爱你,而是我们要在一起。
3、 尽管心神不宁,但我还是很喜欢这几天的天空,没有最北方和最南方的那种湛蓝,洁净,但还算澄明,能看到一些白云。隔一阵从窗口望去,云又换了形状。
附近有家人装修,传来锯木头的声音,听起来不觉得刺耳,反倒让人心里踏实。我打开音乐,选择循环播放。在这种嘈嘈切切的声音里,我将两盆花重新松了土,清洗了一块别人送我的上水石准备给爸爸送过去,熬了一小锅绿豆粥,捞去豆皮,将粥盛出来,又倒回去,觉得旁边的玻璃碗比瓷碗配。
和爸爸家一桥之隔,怀里抱着石头从桥上走过,远远望去,水面虽然有些雾蒙蒙,可是看到它一刻不停流往远方,它的历程那么长,让我觉得,在一处的缺憾,也许在另一处可以弥补。它忍受来自人们的污染,忍受船桨不停惊扰它的平静,忍受天空风雨交加的洗礼,忍受淤泥和有时干涸,平静地走着属于它的生命历程。
7点钟,我们到达了那个森林农家灶舍。沿湖而行,暮色四起,青灰色天空仅余一抹亮色。
围坐在灶台前,我们好像不在身在公园里,而是在野外疏密的竹林里。干净面慈的老妇人为我们炒菜、添柴、贴玉米饼,她使我又想起了记忆里遥远的妈妈。爸爸说:吃这样的饭容易怀旧。然后给我们讲了很多他小时候的趣事儿。我们的笑语欢声伴着热气缭绕在秋夜里,它使我觉得此时生活不仅因为有了这一顿饭而美好多了,将来也或许它也是构成我温暖回忆的一个小场景。尽管这些宝贝记忆,到底不过是时间的灰烬,但为我们人生的丰满度又添上了一笔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