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天,晨跑途中,赫飞邂逅了乔莉。
当时赫飞正在东环路上由南往北跑。突然,眼的余梢紧扣住对面一袭衣带飘舞的玫瑰霓裳。霓裳的主人正由北向南轻快奔跑。微卷的长发前后左右地旋舞飞扬,嫩白的脸熠熠闪着红润的亮泽。
赫飞的眼睛顿时闪亮明晰起来。手臂一挥,嗷嗷一亮嗓,乔莉就冲他款款移步而来了。
第二天,赫飞的晨跑变得不再孤单。跑了一个月,男欢女爱的情愫枝枝蔓蔓爬满全身。于是,俩人晨跑的场地开始从路上转到床上,再也停滞不前。
说不完的嗲语情话,数不尽的亲吻搂抱。赫飞的眼神从最初的戏谑,转为迷离,进而缠绵悱恻痴情相望。
曾无数次站在乔莉身后,轻轻拥抱住她,附于耳边,一遍遍低语:“我愿你我长相厮守!我愿你是我永远的女人!”
乔莉娇嗔一声,把他推开,穿胸衣系搭扣。“赫飞,别当真!我一天的花销能抵你一年的薪水。何况你还没有稳定的工作。指望什么养活我呢?!”
修长的手轻轻刮过赫飞的鼻翼,再仰脸笑笑。“你呀你,让我这天姿国色的极品女人,被小老百姓的柴米油盐淹没,怎么可以?”
拎出化妆包,掏出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对着镜子好一番修饰。这才站起身,扭脸冲床上的赫飞诡秘一笑,说:“想我,就……”
她美了甲的手附到粉嘟嘟的腮边,做了一个接打手机的可爱动作,又轻吐舌头,再羞涩间转头,遂启门飘闪。
门没带严,吱呀一声敞开去。一股强风扑啦啦贯入,猛地扑了赫飞一身。赫飞接连打了数几个喷嚏,眼泪鼻涕都给惹出来了。
喝了强风的赫飞,头脑猛然就不清醒了,连续几天高烧不退。默默呆在小屋里,晃动着瘦弱的身条,啃着书本囫囵着疗养。
体面的工作依然没有着落。只好周末混在大学生群里,沿街卖笑撒传单,穿着充气的小丑服装搞促销,举着某家电器的商标牌子披红挂彩,列队示众。
游了一个春,飘了一个夏,慢慢迎来秋风瑟瑟的那个秋。赫飞促狭的小屋,因为主人的茕茕孑立,更显寥落。捧本书,或行或立或奋笔涂划。赫飞知道自己是蜗牛,可他多么希望自己是会飞的蜗牛,飞得够高够远。
入夜,咚咚叩门声。赫飞应声开门,伴着淡淡幽香,身姿绰约的女人轻飘进来。
“你,怎么来了?”赫飞气息立刻凝重起来。眼前的乔莉还是那样摄人心魄。
乔莉狡黠地眨着眼睛,仰脸看着赫飞涨红的脸。那么近,那么近。霎时间,所有的思念所有的积怨,化作排山倒海的情爱,铺天盖地淹没开来……
“我想你,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离开你我才发现我忘不掉你!”乔莉依偎在赫飞的胸间,喃喃低语。
赫飞冷哼。“你的目标达到了,已经有男人养你了。你钱有的是,整天刷卡为生,可以尽情享受。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全部吗?”
乔莉嘤嘤哭泣起来。赫飞扭脸看她。这才发现,乔莉的胳膊上、胸上还有大腿处全是淤青。赫飞把衣服一件一件扔给她。
“赫飞,我喜欢孩子,我想要个孩子。可是他不让,他怕他老婆不依……他逼我堕胎,好几次了都……”
赫飞冷着脸,好久好久才说话。“你什么都想要!你什么都想要!”
“他有钱啊!要不因为钱,我能跟他吗?”乔莉的眼泪扑簌扑簌落。
赫飞打开门,做出逐客的手势。“请你,以后,不要来了。”赫飞说得很艰难,但足够乔莉铭记一辈子。
乔莉泪眼婆娑。“我想有钱,我想有孩子,我想有人像你那样爱我。赫飞,别不理我。以后你有了钱,我就我……”
哐当,啜泣声被关在门外。
第二天入夜,叩门声又响起。赫飞几次起身,终于忍住了开门的欲望。啜泣声渐行渐远,踉跄紊乱的高跟鞋的哒哒声渐行渐远。
天气由凉转冷。赫飞决定恢复晨跑的习惯。翌日清晨,赫飞按曾经晨跑的路径奔跑着。突然,一袭玫瑰霓裳,拦挡住赫飞前行的路:“赫飞,看我一眼,求你看我一眼……求你……”
赫飞躲开乔莉的围堵,绕了个圈,飞奔着跑走了。
当天,赫飞就搬了家,在南环地段另租了一间小屋。从此,再无瓜葛再无搅扰。
转瞬又是一年,稳定的工作依然没有着落。心中的梦想依然在梦中飞呀飞。啃书爬行的蜗牛赫飞突然有一天被心中某个角落的记忆狠狠咬了一口,隐隐作痛。
那天的晨跑,他选择了一年前的路。奔跑的前方,有个身影在摆晃,破旧的玫瑰霓裳随风旋扬。赫飞跑过去,凑到那苍白的脸上,试探着喊了声:“乔莉?乔莉?”
乔莉寻声望过来,却再没有曾经惊喜娇嗔的神色。她只是紧紧抱着怀里的娃,连连拍打,躲闪着赫飞,喃喃嗫嚅:“不能抢,不能抢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抖着手,赫飞忍不住轻扯那娃的脸。顿时,他骇在原地。
原来,那娃娃的脸是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