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青芜 于 2016-9-3 18:55 编辑
亲爱的青:
你很久没有写信了吧?多少年了?让我想一想,从二十一岁那年,你写完最后一篇日记上锁后,你就再没有写过信给谁,向谁抱怨过学校食堂千遍一律的土豆大餐令你又胖了二斤,打热水总是要排很长时间的队,以致午睡时间很短你总是上课泛困,还有那个假期你没订上车票,一个人窝在宿舍盯着天花板发了三天的呆……
如是种种,你总是以无所谓的口吻且又事无巨细在信里一一阐明。包括春天时,围墙角边上的大丛丁香花,如一团团紫云开得那般热烈,肆无忌惮,每次路过,你总是不露声色摘下几朵装进信封,想象着收信人收到后惊喜的眼神与满脸的欢愉,此刻,你仿佛一个做了好事眼巴巴等着人夸奖的孩子那般殷切。
世事难料,但更多的是未出所料。直到毕业你的八十多封信一封也未曾寄出,而是压在了箱底,再没被提起。
多年后因寻一张老照片,你无意间打开这些尘封旧稿,仿佛与年少的自己狭路相逢,泪眼婆娑对视着,你们紧紧拥抱后又缓缓分离。夹在纸张里的那些花瓣,纤毫毕现,脉络依旧清晰透明,仿佛是沉睡在光阴里的小仙子,谁若一唤就会立刻睁开善睐明眸,重回枝条欢笑一般。
午后的光线幽幽暗暗,透过细尘射在泛黄的纸页上,当初那个女孩用力握笔书写的背影近在咫尺,仿佛一伸手就可触摸的到,这时,一股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掠过额发,用力翻动着眼前的纸张,惊扰了好梦一场,于是,你一下子清醒过来。
如花貌美的青春象画皮里的女鬼,瞬间灰飞老去,只剩一袭蝉蜕,比时光还脆薄,任谁轻轻微力都可令它们羽化登仙,湮息不见似的。
可是,那些丁香花瓣仿佛一枚枚炼化而就的晶莹舍利子,却深深埋进了你的胸口,化痣朱砂不死不灭。
后来后来呢?
结婚生子循规蹈矩,在烟熏火燎的红尘粗砺里,你象一头从森林闯入人间巷陌的斑鹿,迷路,迷失,最后被生活逐步驯化,屈从,这样的日子一眼就可望到头,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吧?每个夜晚,月光在云天高深莫测,照眠床,你在一汪梦水里看见李白低头念念不忘的故乡,盛唐挂在月钩上摇摇晃晃,于是,你狠心一跃……
再后来,你遇到了荆棘,遇到了流水,遇到了野兽,遇到了百丈悬崖,遇到了万亩桃花。遇到了砍柴人,遇到了醉梦人,遇到了隐身白云的他。
但更多的则是过路,与路过。
你习惯了一个人枕草做梦,一个人听春涧鸟鸣花放,欢喜着与每一场微风行贴面礼,沉默时与月亮对饮。微笑与缄默,你在烈日暴雨里弯腰疾行,淡然与白雪世事隔一条河的距离。
我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只是希望,你能若一株坚强的风铃草一样,洒一途翠铃,给所有寂寞的人以希冀,让有梦的人不改初心。
一半慈悲,一半烟火,在晓梦春寒深处,花开无言,人淡如菊。如斯美好忘忧,一直到老。
就写到这里吧,最后祈愿山河静好,盛世长宁。亲爱,莫忘,生活之外我将与你同在。
此致
另一个你写于2016年3.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