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题】她

东北虎

    高中刚毕业，昔日朝夕相处的同学们互相通起信来，似乎那成为一种时髦。大家在信上互别情，追思过往，大有相聚恨短之慨。但这种热情没持续多久，能说的都说过，就显得不咸不淡起来。接下来就鱼雁渐稀了。只有我铁哥们儿关键的信还是频繁地飞来。那时，我们都喜欢写几笔，有着一股要写就出长篇大论的冲动，而其实能把句子说通顺了，把意思说明白了，就已想当不错。我们常常在书信中捎去我们的“作品”，请对方“指教”一二，其实也隐有炫耀的成份。那时不知天高地厚，认为自己写的东西都是挺好的。

     我和关键一周至少要通两封信。而且周日还常常见面。有时信未寄出人就来了，就当面互换信件了。显然关键的热情要大于我。他写给我的信也厚得多，现在我大部分还留着。

    这天邮递员来送信，我顺手接过，觉得比平时薄得多，一看字迹要清秀些。显然不是关键的手笔。落款也是不对。我想会不是哪个久不通信的同学心血来潮又来信呢？我撕开一看，里边只有两页薄薄的信纸。展来一看，

    某某您好：冒昧地给您 写信，打扰了。偶然中看到了你写的文字，私下很是佩服，很想得到机会向您请教、学习……  落款处写着“崇拜者常宏”，时间是三天前。我想得头昏脑胀也不出这个常宏是谁。同学中，朋友中。朋友的朋友中。同学的同学中。姓名别名曾用名。就没有这个人。

    看着这摸不着头脑的一封信，想着那满纸崇敬的话语。我首先想到的是写错了收件人。可又一想信封可能写错，信件开头明明就写着我的名字，那是决计错不了的。我又想到了可能是哪位同学的恶作剧。在学校时，我们干过互相偷塞纸条伪造情书看笑话的“坏事儿”可如今分别几年了，久不通话上来就来这一手，似乎不太可能。现在常通信件的只剩下一个关键。这最铁的哥们儿是不会跟我开这样玩笑的，只我们一起作弄别人的份儿。再把那信看了两遍，觉得虽然通篇溢美之词，但看上去是真诚的，我更加糊涂了。

东北虎

     想来想去，排除了过去的同学。这两年我常去市文联开办的文学角去，那里不少作者交换作品，互相品评。也许是文学角的。哪位文友？既然人家有署名，有地址。就该回复一下吧？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当下写了回信，从常宏的名字来看，难以辨别男女。索兴就以“常宏兄如晤;”开头，因为对对方一无所知，这信还真不好写。于是只好空谈理想，写作感触什么的。人家既然声称看了我的作品，我也不好追问对方是谁，看的是哪一篇，那样显得太生硬 ，只当做很自然地回信。字数太少，又东拉西扯一番，古今中外、天南海北，书上看的，道听途说的，凑足两页，按来信地址寄出去。

       过了三天，投递员送来两封信，一封是关键的，一封是常宏的。常宏的信仍然是上次的长度，一页半。信中常宏告诉我，“本人是女性。”还说 “看过我写的多首诗词，非常景仰”云云。我不禁又心虚起来。说实话，我从来不会写诗的。那时候也只读过唐诗三百首的一小部分，对宋词更是一脑子浆糊。也就背诵老人家的诗词而已，按着词牌的字数硬填上去的，对平仄啥的根本就不懂，意境啥的更是无从谈起。如今看来那些涂鸦之作只会博人一哂的，当年却自以为写的不错。时不时在信中就赠同学一首。我又有些怀疑常宏就是某个同学化名来逗我玩的。既然你自报身份，那好，我就以“刘宏女士”称之，以“芳鉴”开头。只是这信回得有些吃力。客气话说过了，理想也谈过了。好在常宏信中说起自己，初中毕业就上班，错失了学习的机会，现在深感自己文化底子薄的话。我就开始鼓励起人家来，励志的话整了一大篇，好像自己比人家明白多少似的。只过两天，常宏回信了，还附了一篇作品过来。那是一篇去青年公园随笔，写影抒情，夹叙夹议。说实话，我感觉文笔挺稚嫩的，一时兴起，就逐段分析评点起来。那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评论别人的文字，还大胆地提 出了修改意见。

       常宏回信了，她感谢我的批改，把那文字重新抄了一遍，多数采纳了我的意见，但并没有全盘照搬。在一些细节上也有不同的见解。渐渐地感觉彼此熟悉了，来往书信写得也自如起来。两三天一次书信往还，似乎很自然，心里竟然有了一丝期待。

    这天，关键自己充当投递员把信送到我手里，而我当进正在给常宏复信，就顺口问了句：“你认识一个叫常宏的不？”关键愣了一下，“常宏？她是我表妹呀，就是我跟你说的圆圆哪。我大姑家的孩子。”关键问起事情始末来，我把来龙去脉说了说。关键笑了。原来他表妹常宏前阵子来他家串门儿，看到他正给我写信，就好奇地问这问那，他们谈起了我。常宏看了我写给关键的信，对信中夹杂的诗词赞不绝口。关键一时兴起，就把我的“作品”拿出来显摆，常宏看得很仔细。关键当时就说了：“哪天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刘宏只笑笑未置可否，谁知竟然偷偷记下了通信地址、姓名……“这鬼丫头，看我回去不刮她的鼻子。”关键说到 这里哈哈大笑起来。他要看看表妹那些来信，我虽觉不妥，可还是把常宏的信都拿了出来。我与关键好到彼此间没秘密的。他心仪了哪外女孩子会对我讲述自己的内心活动。前阵子交了个女朋友。还把照片拿给我看，甚至两人一起亲昵时说过的话都会说出来。

    看完常宏的信，关键笑了下，“铁子行哦，我这表妹挺傲气的，我说她两句，总有八句话顶回来。在你面前挺乖呢……”

    关键走后， 再想接着写那封回信时，却觉得下笔有些涩了。那些自然流淌的话语被 笔尖所滞，只好又东拉西扯凑起字来。心里总觉得有些愧对这女孩儿。

东北虎

    信发出三天了。常宏的回信没来。又过了三天，还没有信的影子。关键倒是有信邮来，但没有提到表妹的事儿。我也不好意思问。想想这场偶然引发的通信就引结束了。

      这天是周日，我正在归拢一些杂乱的书籍，有人敲门。我开门一看，是关健。常来常往的，怎么还讲究起来了？我看到他身边站着一个女孩儿，一米六几的个儿，肤色稍有些黑。一双眸子很明亮。我的一个想法是，这是关键新交的小对象——他几次说要把那女孩领来让我参谋一下。“这是铁子。”关键冲那女孩说。女孩冲我一笑，“你好。我是常宏。”说着向我伸出手来，我迟疑一下，与她握了下手。这是我头一次砬女孩子的手，尽管这只是礼节性的。（当然八九岁前小伙伴一起疯玩的不算在内）

    我请他们进屋落座。那时我家住条件挺贫寒的。一家五口住在一间北屋里，不到二十平的房子里摆着一张由双人床加长改造的大铺，对面一张单人床，靠墙放在炕柜写字台还有两个箱子，地当间就空那点地儿，我搬过凳子请他们坐、关键坐在凳子上，我听凳子“吱呀”一声。常宏就坐在单人床的床沿上。这时一家人只有哥哥出去了，妈妈、姐姐都在家，来串门儿的姥姥正坐在大床上看那厚厚的“艳阳天”、关键常来常往的，与我家里人都熟，大姨大姐地叫着，常宏就有些拘谨了。妈妈沏了茶水，我拿来新出版的《小说选刊》、《人民文学》让他们看，只恐慢待了客人。

    我悄悄瞥了一眼关键，这家伙竟然搞突然袭击。事先遮掩 得风雨不透。关键却在笑着，“铁子，把你那《一夜的变迁》拿来，让圆圆看看。”这就给我做起主了。说实话，我对那篇文字是自得过一阵子，后来觉得其实并不怎么样、不过既然点各要看，就拿出来吧。有了书看，有了稿子看，渐渐地放松了。我们三个交谈起来。常宏的声音很脆，冲谁说话时总是盯着别人的眼睛。别人说话时听得也很专注。

    转眼到中午了，妈妈比平时多炒了两菜。关键来得次数多了，一起吃饭已经很平常，我到他家里也是一样。所以一起吃午饭成了很自然的事儿，尽管常宏有辞行的意思，还是被大家劝留了。姐姐不知啥时出去了。吃饭时只剩下妈妈、姥姥，加上我们三个。家里的厨房狭窄，也没有另外的餐厅。还是用屋里那块空地，撤去茶水，支起饭桌。一头靠大床上，就相坐两人，再边上三个凳子，大家围坐一起吃饭。常宏倒也放得开，不光跟着搬凳子，还争着给姥姥盛饭，端碗。妈妈挺平和的，姥姥耳聋本就没太多反应。饭桌前气氛挺融洽的。

    吃完饭，我们三个出去走走，就骑车去了后塔那边看舍利塔、三道沟河岸草地。说着笑着，下午三点多了、常宏说该回去了。关键也想起大姑还在他家里呢。我们匆匆折回，他俩骑上自行车走了。

    我一回家。看哥哥和姐姐都在。好像地说什么“表妹”的事儿，见我进来只是笑。倒是姥 姥耳聋，一直以为这常宏是关键的女朋友呢。

东北虎

     关键、常宏走后，那几天我也挺忙。不过忙忙碌碌中。就觉得少了点什么。这 下周中没有来信。我甚至问家里人有没有我的来信。一周过去了，关键来串门儿，我们坐下闲唠，不等我开口。关键就说起那天的事儿。

     那天，他们一大家子要聚餐的。当时几个长辈正在唠嗑儿，他和表妹溜达出来，原本就想到 我这里看看，结果一坐就那么久，居然又吃饭，然后又去郊外逛逛那么长时间，几乎占了整个白天。那边一大家人摆上一桌子菜，左等右等就不见他史妹来回来，开始只以为这兄妹俩也就去了书店，谁知一等就是几小时！那时也没能手机啥的，只有干等。他俩一时门，就遭到了大家的盘问。他们如实相告，结果遇到了更多的盘问。大姑问：“那个铁子是谁？”奶奶就认定关键是“带表妹出去找对象。”结果盘问得更仔细，简直变成审训了。常宏与大姑顶起嘴来。大姑气得声音高八度，“你自己说过的吧？还想学个夜大，函授什么的。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才十九岁！”常宏气得要哭了，还是关键的妈妈出面打圆场，说自己了解的，都是好孩子，好学、上劲。不会出问题的……

    关键绘声绘色地讲着。我听了心里不是滋味。这时，我在文学角那边的朋友也来串门儿，我们就凑一起天南地北侃起来。

常宏一直没有信寄来。我们通信从来是一来一往，无形中已成定例。人家既然不回信了，应该是不想联系了吧？我拿起笔来又放下。

    此后，再也没有了常宏的音讯。也许这本就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时间一长，也就渐淡去了。毕竟那时候我都没有上班，与成熟的关键相比。年龄虽相若，其实却青涩得很。

东北虎

     几年过去，我与关键的通信由渐渐稀少到最终冥冥，我们联系不再像过去那么稠密，但我们友谊更加紧密牢固。一有时间，我们还会凑到一起。他在我家住一宿，我在他家呆一天，那是常有的事儿。我们时而把酒言欢，时而彻夜长谈。我们不光谈文学、谈同学，我们谈的内容广泛。关键偶而也提到过常宏，也就一带而过。在我的心目中，那已是过去很久的事了。

     这时，关键家的老房子动迁了。那时还时兴四处借房子住。关键家就借住了姑妈家的平房小院里。当家里安定下来后，关键缴我去串门儿。好阵子没长谈了，那一晚关键热诚地留在住宿，我们挤住一张小床上。我们一直唠到半夜九点多。听到院子有人在停靠自行车，“卡”地一声，接着就是开门的声音。“圆圆吧？”关键滴 咕一声，伸头躺窗外看去。“嘿……过来。”关键喊了声。我一下明白了，关键一家现在挤在常宏家的房子里。

关键把头探出窗外，与院子里的常 宏说起话来。常宏好像说什么单位搞联欢，去了舞厅。“你啥是会跳 舞了？”关键问。“我哪会？就一直坐着，没敢离凳。”常宏的笑声仍是脆脆的。“哎。你看看，谁在这儿？”关键笑着招呼常宏走过来点。常宏来到 窗前，隔窗看到坐在床上的我，“铁子呀，啥时来的？”她似乎比过去胖了一点。头发长长的披在肩上。我说已来了几小时了，再往下不知说什么好了。我们三个交谈了几句，似乎没有当初那种自然连贯，总有点没找话的感觉。关键让常宏进屋进屋来，常宏说：“晚了，以后再唠吧。”说着就进了对面的屋子里。

     次日晨，我早早起来，我得先回家去，然后再去上班。我走的时候，小院静静的。

关键一家并没有在常宏家挤 住几天，好像两家还有点不愉快。后来，关键一家出去租房住了。这是我第二次看到常宏，也是最后一次。

后来，关键干起了销售，而且是负责两广区的销售，长年在外，在沈的日子一年也没有几天。我们见面都很少了。常宏的信息更是不得而知了。

沈盼盼

等，好戏才开头

沈盼盼

东北虎 发表于 2016-3-21 21:09
受盼盼那篇启发。想起当年的一件事

那我就好好品味了

东北虎

沈盼盼 发表于 2016-3-21 21:11
等，好戏才开头

其实啥事没有。

东北虎

沈盼盼 发表于 2016-3-21 21:16
那我就好好品味了

有人看就不错了。{:4_121:}

沈盼盼

东北虎 发表于 2016-3-21 21:24
有人看就不错了。

一定看，必须看

沈盼盼

东北虎 发表于 2016-3-21 21:23
其实啥事没有。

看了就知道有事没事

冰菊舞

耐人寻味的开头？^ _ ^

冰菊舞

有人看啊
一定有不少人等看

冰菊舞

搬个小板凳坐等

沈盼盼

问好老虎

沈盼盼

坐等花开

东北虎

沈盼盼 发表于 2016-3-21 21:26
看了就知道有事没事

愣头愣脑的时节，一片茫然。

东北虎

冰菊舞 发表于 2016-3-22 07:10
耐人寻味的开头？^_^

平平淡淡琐事。

东北虎

冰菊舞 发表于 2016-3-22 07:13
搬个小板凳坐等

请坐沙发。虎皮沙发侍候。

沈盼盼

东北虎 发表于 2016-3-22 09:27
愣头愣脑的时节，一片茫然。

别茫然喝杯咖啡暖暖胃，这样才清醒。

东北虎

沈盼盼 发表于 2016-3-21 21:25
一定看，必须看

那就继续。

沈盼盼

东北虎 发表于 2016-3-22 09:32
那就继续。

我都等得咖啡就凉了

东北虎

沈盼盼 发表于 2016-3-22 09:20
坐等花开

流水账而已。

东北虎

沈盼盼 发表于 2016-3-22 09:33
我都等得咖啡就凉了

手机写字費劲。坐电脑前再续。

东北虎

沈盼盼 发表于 2016-3-22 09:33
我都等得咖啡就凉了

我特别佩服用手机写出数千的写手。

东北虎

冰菊舞 发表于 2016-3-22 07:11
有人看啊
一定有不少人等看

当年青涩事。

沈盼盼

东北虎 发表于 2016-3-22 09:40
流水账而已。

流水才漫长

沈盼盼

东北虎 发表于 2016-3-22 09:42
手机写字費劲。坐电脑前再续。

我从不用手机写

沈盼盼

东北虎 发表于 2016-3-22 09:43
我特别佩服用手机写出数千的写手。

是，有的人专门用手机上网，我不习惯。

沈盼盼

东北虎 发表于 2016-3-22 09:44
当年青涩事。

青苹果才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