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金桂野葡萄——七夕故事（一楼完整版 [复制链接]

玛雅雕木

主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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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玛雅雕木于 2016-8-11 17:24 编辑

                                 （故事纯属虚构）

   在很久很久以前，还是上个世纪中的时候，有个羸弱但很聪颖的男孩。
   男孩，其实并不比别的同龄孩子矮小和瘦弱，只是更加清纯俊秀了一些。这是个少数民族地区，别的孩子都凸脑门、凸后脑勺、凹眼睛、塌鼻梁、阔口、窄肩、细腰；孩子们都被叫作阿花、阿春、阿贵、阿福什么的。男孩叫牛郎，生的圆润匀称，大人们都喜欢；小孩子们就都欺负他，说他丑。
   到上学的年龄了，与同龄伙伴一起渐渐的长大，慢慢的就都分得出美丑好坏来了。牛郎心地纯良，从来不欺负别人；十岁往上了，学习成绩是极端的优秀。会讲很多从大人那里学来的故事，还是学校的文艺骨干，革命样板戏唱的好，《革命歌曲大家唱》上面的好多歌儿都能唱出来。
   上学的路有两条，一条小道穿过田坝，过个山垭口有一段没有人烟, 山脚下的毛路傍着一条两三尺宽的沟渠，全程有3公里的样子。大路绕过两座大山，途径一个叫裆嶂（音）的村子，顺路下去是嶂崎（音），再下去是冗绕（音），终点是冗绕东南垭口下面的大海子。那时大海子里有一座中央直属的、世界闻名的疗养院。
   那是个季夏近秋的日子，在学校最后一次排练完《红灯记》片段，过天就到县城去汇演；牛郎饰演的角色是跳车人，从高高的课桌上空翻而下，不给人看脸，因为接下来还要扮演鸠山司令。牛郎选择从大路走回家，他惦记上了裆嶂那株桂花树上的野葡萄。
   这个地方桂花树很罕见，裆嶂这株桂花树更是特别，成年人也搂不过来的粗壮树干比民房还高，没有枝桠可以攀爬；树冠俨然就一大伞，枝叶之茂密可以任由牛郎在树冠上面爬来爬去。野葡萄很常见，这桂花树上的这株却当是世间的唯一；成人手臂粗细的一颗藤蔓斜斜的从坡面横伸出来，靠着桂花树的一段已经嵌进桂花树干里；离树干约两尺折向上，直捅到树冠上面去。人可以在树冠上爬来爬去，与树冠上纵横交错的野葡萄蔓结成的网不无关系。
   牛郎不紧不慢的走，远远地后面跟来个女孩儿，一路上总保持着那么一段刚好可以看清对方的距离。牛郎并没有介意。同在一个学校读书的孩子，又都住在疗养院院部里，上学放学经常是要同路的。她和牛郎一样不是当地人，但她有个当地孩子那样的名字叫阿织（芝、枝也未可知，就这个音，背地里都叫她织女，兴许也就是仙女那个意思）。大人们都说她是满世界里长得最俊俏的，学校老师也曾叫她参加文艺队，她的父母不允许。放学后，她每次她总要看完牛郎他们排练完才回家去。那个年代男女同学是不搭话的，很小的时候一起玩，稍大一点后男女孩子就各玩各的。
   牛郎来到桂花树下，脱掉鞋，腾空书包，开始顺着葡萄藤爬上树去。四脚四手的往上爬，一点儿也不潇洒优美，爬不到一半就夹住葡萄藤停下来休息，再爬再休息，费了很大的功夫总算挨近可以攀爬的树枝了，牛郎却不急着爬过去，而是再往上爬了一节才借着树枝粑到树上去。
   到了树冠顶上，哇~~~~好多野葡萄，牛郎累的不行，先躺下来休息，顺手摘那紫黑色熟透的吃，满口生津，酸酸甜甜甭提多惬意。休息好了开始摘葡萄，选那些鲜红色快要熟的，熟透的软容易压烂，也放不了两天；也摘一些熟透的放在衣服口袋里，这个是要就吃的。更多一些青色的不用手碰，那是没长好没成熟的，苦涩不能吃，触碰过了就长不好了。
   太阳落坡日西沉，万道霞光出东方。牛郎年幼还不认得美，加上满满的收获心情是极畅快的。顺着那葡萄藤下来一点也不费劲，猛然看见织女坐在自己书旁鞋上，还睡着了，吃了不小的一惊。犹豫片刻只得怯怯的唤声织女“织女、织女”。

   话说牛郎自金桂树上顺那葡萄藤下来，声唤阿织作织女，只缘阿织坐在了牛郎的鞋上，不然牛郎兴许会偷偷走掉了，世间也就少了一个凄美的故事。阿织醒转，听得牛郎唤织女，一下羞得满脸通红，直红到耳朵根去，羞怯怯的显得更加好看，牛郎两眼放光天真无邪的凑近去看，阿织埋头转身的躲开，随即轻轻的问了声“桂花没开，你爬那上面去干什么？”
   “我抭（念tao,摘的意思）野葡萄。这唐（这里，这株的意思）的葡萄特别好吃，去年偷桂花的时候得吃过几颗鸟儿吃剩下的。”“我这里有熟透的，你尝尝，和别处的不一样！”说着也就从衣兜里掏出一些冲阿织递过去。阿织不敢接，那年代这事给人知道可就不得了了。牛郎却不以为然的，不说出去哪个会晓得。
   “啷个还是香的！？”忍不住诱惑，阿织接过去，嗅一嗅有些桂花香气。牛郎混不知道会是香的，从另一个兜里掏些放鼻子下面闻闻，确实有一点点香气，脸上露出好大个惊喜。“来！这些也给你。走咯，我们回去。”
      一前一后，两个离开金桂野葡萄回家，离得远远的，有个刚好能看清对方的距离。快到家了，牛郎突然扭头对阿织吼出一声“过三天我还去抭，你去不去？”阿织没有回答，牛郎悻悻的走回家去。

   去汇演，在幺唐公社得的第一，转到新安区演得更好，新安区就在县城里；据说打的分也是第一，第二天公布参加全县汇报演出的名单里却没有他们红光小学，带队的老师哭的哇哇的。赌咒发誓‘再不教音乐舞蹈，改教体育’，牛郎对老师说“我也从此再不唱歌演戏。”
   从县城回家的第二天，牛郎背个空书包独自一个人朝裆嶂走去，过个小篮球场，钻小树林到了桂花树近前，发现阿织坐在那里。牛郎没有说话，走过去，把书包丢地下坐上去。“不得在县舞台上演不得哪样稀奇，二天(以后的意思)到贵阳去。”，“X老师哭得好伤心。”“她啊，要不了几天就不得事情了，我晓得的。今天还抭不抭葡萄？”“当然要抭，你等到起。”
      这次，牛郎摘了更多熟透的，带下树来和阿织一起吃。阿织说“我不再读书了，毕业了，再读要到公社或者城里去。”牛郎说“我还要着（zhao）读五年级。”“昨天我听大人讲今天是七夕，你给我讲个牛郎织女的故事吧。”“好的。”
   “这个故事我是听俺娘讲的，后来俺叔再给我讲就多了好多东西，我给你叉起来讲（掺杂在一起讲）吧。
   “相传在很早很早以前，有个地方南阳，城西大山里有个牛家村，村里有个聪明．忠厚的小伙子叫牵牛，人们都叫他牛郎。他父母在他小的时候就死了，只好跟着哥哥嫂子过日子。嫂子马氏为人狠毒，经常虐待他，逼他干很多的活，不给吃饱。牛郎可怜兮兮的渐渐长大，吃得多了、做衣服的布也用得多了。嫂子想逼他离去，在个秋后的日子要牛郎去放牛，给他一头牛，却让他等到有了两头牛才许回家，牛郎无奈，只好赶着牛出了村。
   牛郎独自一人赶着牛进了深山老林，在草深林疏的山上，他坐在树下伤心，明知道无时能够回家了，还是很想很想回家。独自一人在这没有人烟的地方，风餐露宿，以野果野菜充饥。这日，靠在棵大树上睡着了，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出现在他的面前，问他为何伤心，倾听他诉说，最后笑着对他说：‘别难过，这里往南九十九里的伏牛山里有一头病倒的老牛，你去好好喂养它，等老牛病好以后，你就可以赶着它回家了。’
   牛郎翻山越岭走了两日，终于找到了那头有病的老牛，老牛其实没什么病，只是伤了一只脚，走不了路。牛郎每日割草喂这老牛，还在牛周围用树枝撘了个棚子。时间慢慢过去，老牛也慢慢好了，慢慢的能站起来走路。牛郎耐不住对家的思念，打算硬着头皮回家，并没有想带回这头老牛，在牛郎心里，老牛有自己的家，自己的主人，牠会自己回去。没想到的是，老牛执意跟着牛郎，撵都撵不走。
   牛郎带着两头牛回家后，嫂子对他更加不好，还说他偷了别人的牛。三番五次的要加害他，都被一个老头梦里提前告知，设法相救。嫂子最后恼羞成怒借口分家把牛郎赶出了家门，牛郎只要得了那头老牛。牛郎骑上老牛漫无目的的一通走，到了个荒芜的地方定居下来。
   一天，相依为命的老牛病倒了，牛郎伤心的在牠身旁蹲下来抚摸牠的头。老牛眼泪哗哗的流出来，开口说‘我本不是牛，我是天上的牵牛星，因为犯了天条被逐下界来受罪。你有仙缘，待我死后你用我的皮做件衣服，将来有用。七天后圆月中天时，你赶到西边的银河岸边拿回一套紫色的衣物，在这小院当中烧毁。切记！切记！’。说完老牛死了。牛郎忍痛剥了牛皮，葬了老牛。
   牛郎来的河边，月光下，看见岸上有七彩羽衣，分别是赤橙黄绿青蓝紫，河里一群人在沐浴，嬉戏，也不及细看，拿了紫色的就跑。响动惊动了河里的人，原来是七仙女。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上岸，披上羽衣飞上天去，剩下个小七，找不到羽衣飞不起来，朝着牛郎跑的方向追去，追着追着不见了踪迹。过了一会儿，闻到了自己羽衣的气息，逆风找去，看见一人正烧自己的羽衣，急急的大喝‘你什么人？干嘛毁我的羽衣？’
   牛郎听得有人追了来责问自己，吓的不轻，语无伦次的说‘老牛教我这么做的，我的老牛死了，牠叫我烧的······
   ‘哪个老牛？’
   ‘他说是天上的牵牛。’
   ‘你是谁？’
   ‘我是牵牛，别人都叫我牛郎。’
   ‘你是牵牛，是牛郎？！’
   ‘是。’
   七仙女的小七唤作织女，牛郎织女人间聚，天注定的。织女确定了对方就是牛郎，一下子泄了气。意欲回返天庭已经不可能，和牛郎做了夫妻。牛郎善良、勤劳、能干；织女聪慧贤淑会编织。小日子过得恩恩爱爱和和美美，蒸蒸日上渐渐美满富裕。过了二年，添了一双儿女。小院里种了一株葡萄，长得茂盛无比。每每有闲，爬到葡萄架上喃喃私语。葡萄酸酸的、甜甜的。”
   “对咯！恐怕没得我们这个好吃。”牛郎说到这里突然就停了下来，开始吃带有桂花香味的野葡萄，织女听的正起劲。哪里能依，一再的催促接着说，快说。
   “嘞！先是牛郎的嫂子知道了，用了好多歹毒的方法也没能拆散他们，直到有一天，，天上的王母娘娘几天不见小七，拷问她几个姐姐，知道了这个事情，来到人间要带织女回天庭，织女不去，王母娘娘就生气了，伙同织女的六个姐姐强行带了织女离去·····
牛郎话没说完，阿织表示抗议“不兴这样讲故事的，然后飞上天去就完咯是吧？！诓我。”
   “是这样的，有天牛郎和织女，在葡萄架上说悄悄话呢，像今天这样的大晴天，嘁哩喀喳-咣-哢咙~~一声惊天霹雳，织女一惊愣;牛郎吓一大跳，摔到葡萄架下去了。织女知道这是王母来了，牛郎不知道。王母要带织女回返天庭，织女百般的不愿意，跳下葡萄架扶起牛郎回了屋，心知王母绝不会就此罢休，必定要强迫自己回去。真的是柔肠寸断万般凄厉，欲言还止，止还不行，就像电影上那个要死的英雄那样，噎噎哏哽说出了即将的分离。那个牛郎伤的哦，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看这牛郎，抱了织女哇哇的大哭，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滴，流水样的打湿了织女的衣领。”
   “你哭个啷子呢！？”牛郎不经意的说着，听得哽咽之声，却见阿织在伤心的哭。忙了说“这只是个故事，哄人玩的。”
   “谁个不晓得，只是这亲近喜欢的人死了，晓得不会再活过来，悲痛伤感一回也就完了。倒是这亲近喜欢的人生生的给分离开来，不得相见凄凄惨惨戚戚，没完没了，更加揪心伤人。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听你讲故事了。”
   “怎么会呢！”
   “我听大人讲，你家明年要回北方老家去了。”
   “我咋没听说呢？我不相信。再说明年还还早呢。”
   “好了，后边的我都晓得，小时候听你妈讲过，你讲起来更好听也更好玩。我们回去吧。”
   这一年牛郎十一岁，阿织已经过了十三。
   此后牛郎很长很长时间没再见到织女，也不知道她是到城里读书去了还是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后来牛郎确实回老家去了，但是只在老家呆了一年，又回来了，为了读书，为了生活。还是没有再见过阿织，直到十八年后。
   牛郎千里迢迢的跑了来，凭吊这个自己长大的地方。红光小学改名叫板磨（地名）小学了，把自行车寄放在学校，重新走一回上学的路。转过第一道山湾，这里有个三角形的水潭，是一眼水井，还在。水潭和井水都小了很多，从左面过去是小路，荒凉了，杂草丛生，走一小节倒回来，从大路走下去。过一个山垭口是裆嶂，下完坡有个小小的简易篮球场，也没有小孩子玩篮球。突然就想起来，横过球场去是那株金桂树，有的年份会连着开两次花，花香有时会随风飘到几里外的疗养院去；金桂树上有株野葡萄，带着桂花的香气。
   在桂花树下坐一会，那树干还是那样粗壮雄伟，树冠已不再是从前那么伸展茂密；野葡萄蔓还在却望不见有子有叶。听到有打篮球的声音，牛郎扒开小树棵子钻出来，问
   “小朋友，你们这里桂花树上的野葡萄是死的活的啊？”
   “不晓得。”
   “你们都没有吃过这个葡萄吗？”
   “野葡萄到处都有，那么高，哪个去。”
   “这里有个叫xxx的你们晓得不啊？”
   “我爸爸，不在家，在嶂崎。”
   “哦哦，好好，走咯。”
   疗养院的院部就在嶂崎。远远的就看见XXX等站在小河边那里，兴冲冲的跑过去、围过来，三五人而已。小时候的玩伴，同学大多都各奔东西了。在小河里洗着东西的一个女士直起腰来到牛郎面前，叫了牛郎的小名（儿时的称呼）问：
   “看看想的起来我是哪个不？”
   牛郎看看是很面善，名字一下子还真想不起来，于是乎，缓缓的说加紧了想
   “你是-红光小学-时候-的同学！名字-我从来-不知道——，我-（这个时候是想起来了）只记得你叫阿织，我们背后都叫你织女。”此语一出满堂喝彩，大家同时鼓起掌来。
   席间，都讲一些小时候的趣事，相互揭短当笑话玩。织女想让牛郎讲讲这么些年来的故事，牛郎却说来的路上去看了金桂野葡萄，也不知道那葡萄是死是活。就连家住在裆嶂寨子里的XXX都说不清楚。临别了，阿织悄悄的对牛郎说：
   “那株野葡萄还活着，我年年都有去看，虽然再没有吃过，但是我知道那葡萄是带有桂花香气的，今天只是情人节，离七夕还远，葡萄和叶你见不着。那野葡萄的滋味我没给任何人说过。这些年孩子们常去折桂花，树和葡萄都给毁的不成样子了。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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