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

过气柴禾妞

        我梦见自己满头白发，满头长长的白发。有人把镜子递给我，在镜子里我看不见白发的我，却看见了青碧的流水。纵然心头有莫名的惆怅，但想着生活仍是要继续的，我用梳子静静地梳理纯白的丝丝缕缕。那一刻我是面向着窗外的，有蝴蝶飞过开着紫色葛藤花的红砖围墙，远处的某间屋顶上有炊烟。有麻雀在我窗台上鸣叫，还有扑扑的振翅声。吱吱喳喳的声音越来越大，于是我醒来了。我下意识地检查自己的头发，然后哑然失笑。

        晨光满窗，的确有麻雀在窗台上。它们用我听不懂的鸟语，在谈情说爱，或者絮叨什么家长里短。心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思绪，我忙着梳洗更衣。在我喝着早晨第一杯白开水的时候，一阵吵架的声音传来，一男一女在吵：

       “我辛辛苦苦养大的，是你的？你凭什么说是你的？你一丢墙角不给吃不给喝，还说病了让它死了算了。哈？这时候你说是你的？你脸皮厚成这样！”

       “我不要了，给你卖了买棺材！”男人不示弱，一句狠的抛出来。

       “买你的棺材啊！你这歪心曲肠烂肺的！”

        女人犀利哇啦地骂了一顿，男人老久才又抛出一句半句的。听得出，是一个直肠直肚的女人在和一个心狠毒舌的男人在吵。在争抢着一只养好了的家禽或者家畜。直到女人声嘶力竭，带着哭腔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可以想象，等着她的，是好几天的声音嘶哑。那还是次要的，那种邻里之间的仇恨，会持续很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无奈和尴尬，沉闷凝固的气氛，会伴随他们吵架后的每一天，甚至还有持续的摩擦与口角。英文里有个词汇其实很能概括这种纷争不断的生活，那就是“猫猫狗狗的生活”。

        在临街的早餐店叫了一碗鱼骨汤面，吃的时候要细细地把鱼刺挑出来。在带点小漫长的早餐时间里，我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独自吃带刺的鱼的情景。在那之前，家里人都是把鱼肉剁成肉泥，搓丸子或者作馅料给我们吃的。那时候的肉很珍贵，有了肉的时候，家人是会想方设法做得精细而绝少浪费的。

        那也是一个早上，末春或者初夏，我身上穿着单衫，那种土布花衫。穿得比较久了，我记得袖口上有个破洞。我听见一阵很吵的麻雀的声音自远而近，然后就看见十八九岁的堂哥提了一网兜的麻雀，转过街角，朝我走来。麻雀没有安分地蹲在网兜里，而是挣扎着上下扑腾蹿跳。那个网兜随着麻雀的各种动作，不断变化着形状。堂哥看见了我，便带着麻雀走到我跟前，他从网兜里掏出一只，递给我。我是有些恐惧的，没有用力抓，麻雀便在我手中飞走了。堂哥没再理我，带着二三十只麻雀回屋去了。但是没过多久，那个网兜便嗖地被狠狠扔出门口，摔在街上。好一些麻雀都立即死去了，另外一些绝望地在挣扎着。堂哥从屋里出来，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些抽搐的小身体，以及听着那些绝望的鸣声。好一会，他才解开网兜的出口，让那些活着的麻雀飞走了。

        麻雀是二伯母扔出来的，她始终没有出声，也没有走出门口来看一眼。整个早上，就剩下我对着那些死去的小麻雀。后来母亲唠叨了我两句，收走了我的碗筷。我才发现我嘴里的很长的一根鱼刺，居然被我嚼剩了一截。

        今早的鱼骨面有些太烫了，尤其是我看见穿着雪纺的女子和穿着单裙的妇人走过眼前的时候，我蓦然发现我的小西装和这种略显潮闷的早晨不太对付。于是我放弃了大半碗面，离开了早餐店。在那条人来人往的老街上骑行，我突然想起上次电话里，母亲说起和二伯母的矛盾。那样的矛盾是我调和不了的，它如同嘴里的鱼刺，或者麻雀的吵闹，没有半点妥协，没完没了。

绿竹猗猗

这篇散文真不错，赞个。

水烟

我梦见自己满头白发，满头长长的白发

一天想啥呢？思考人生么？

过气柴禾妞

绿竹猗猗 发表于 2018-4-23 11:00
这篇散文真不错，赞个。

谢谢绿竹姑凉！抱个！

过气柴禾妞

水烟 发表于 2018-4-23 11:20
我梦见自己满头白发，满头长长的白发

一天想啥呢？思考人生么？

春天，梦多，要不怎么有春天梦之说呢？

云山曾见

好文章。以麻雀为引，感叹的是生活的琐碎和矛盾的揪扯，感到的内心欲静难静的负累。

云山曾见

水烟 发表于 2018-4-23 11:20
我梦见自己满头白发，满头长长的白发

一天想啥呢？思考人生么？

忧虑多了就累，就生白发，我也是。

过气柴禾妞

云山曾见 发表于 2018-4-23 11:29
好文章。以麻雀为引，感叹的是生活的琐碎和矛盾的揪扯，感到的内心欲静难静的负累。

早上好云儿，偷得小半天闲，练练笔。

云山曾见

过气柴禾妞 发表于 2018-4-23 11:32
早上好云儿，偷得小半天闲，练练笔。

偷闲练笔悦身心，也让我们享受到美文，好哦

水烟

倒数第二段，读着惊悚，连鱼刺嚼了半截，想象那时那个小孩，小小心里在想些什么呢？心里戚然。

水烟

最后一段简直无奈了，生活就是这样牵扯着，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还得继续过下去。

虎步漫游

云山曾见 发表于 2018-4-23 11:29
好文章。以麻雀为引，感叹的是生活的琐碎和矛盾的揪扯，感到的内心欲静难静的负累。

从她笔调上看，已超脱这种牵累。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了吧。

水烟

云山曾见 发表于 2018-4-23 11:31
忧虑多了就累，就生白发，我也是。

云儿都有白发了吗？哈哈

水烟

虎步漫游 发表于 2018-4-23 16:21
从她笔调上看，已超脱这种牵累。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了吧。

厉害哟，哈哈。

水烟

虎步漫游 发表于 2018-4-23 16:21
从她笔调上看，已超脱这种牵累。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了吧。

成仙了，哈哈。还是红尘好啊，哈哈。

云山曾见

虎步漫游 发表于 2018-4-23 16:21
从她笔调上看，已超脱这种牵累。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了吧。

应该是。

云山曾见

水烟 发表于 2018-4-23 16:24
云儿都有白发了吗？哈哈

操心的人，怎么可能没有！

闲过信陵饮

电动螺丝刀

水烟

云山曾见 发表于 2018-4-23 16:30
操心的人，怎么可能没有！

意思我不操心。
我妈妈的头发也没白，我嫂子说，她不操心她当然不白，哈哈哈。

水烟

闲过信陵饮 发表于 2018-4-23 16:33
电动螺丝刀

啥意思？杀麻雀吃吗？哈哈

云山曾见

水烟 发表于 2018-4-23 16:47
意思我不操心。
我妈妈的头发也没白，我嫂子说，她不操心她当然不白，哈哈哈。

白发一半是遗传，一半是操心。我都有，两半都占了

水烟

云山曾见 发表于 2018-4-23 16:54
白发一半是遗传，一半是操心。我都有，两半都占了

白发魔女。

云山曾见

水烟 发表于 2018-4-23 16:55
白发魔女。

对啦

水烟

云山曾见 发表于 2018-4-23 16:59
对啦

没那么严重。
心思真重。

过气柴禾妞

水烟 发表于 2018-4-23 13:05
倒数第二段，读着惊悚，连鱼刺嚼了半截，想象那时那个小孩，小小心里在想些什么呢？心里戚然。

反正后来我不敢杀有羽毛的活物，为这，没少让人笑话。

过气柴禾妞

云山曾见 发表于 2018-4-23 16:30
操心的人，怎么可能没有！

白发只等闲。

过气柴禾妞

闲过信陵饮 发表于 2018-4-23 16:33
电动螺丝刀

闲嫂，我把这理解成表扬了。若是有隐含的反意，我们另外结个小梁子，天天杠着玩，hee  hee  hee

过气柴禾妞

水烟 发表于 2018-4-23 16:48
啥意思？杀麻雀吃吗？哈哈

我理解成锋利穿透之类的

过气柴禾妞

江南一叶 发表于 2018-4-23 20:18
麻雀是否有寓意？

没有啊，就那又吵又让人怜的货。

水烟

过气柴禾妞 发表于 2018-4-24 07:20
反正后来我不敢杀有羽毛的活物，为这，没少让人笑话。

关键时候还是可以杀的，其实，有什么不能克服的呢？只是未到那个地步罢了。